帝曰:“久闻务成子之名,盖往嵩山晤之。”
童曰:“可,愿为前导。”帝大喜,与诸人登轻车疾驰。
路经首山,帝曰:“可一登以追雅度。”上山眺望移时,乃兼程至中岳。
东曰太室,西曰少室。务成与王晨已往青城,蒲衣在嵩高待舜。
帝步至西北麓少室中,见一人蒲衣中坐,旁二人相陪。
伯禹曾会过一人,趋拜于前,其人答谢。
帝问:“高贤姓氏?”
禹曰:“洛汭获灵文,质诸云梦先生,即此位也。”
帝极致契慕,乃私问曰:“衣蒲而瞑目者,已闻之八岁矣。东向而黄衣者,抑非纪后乎?”
鬼臾区曰:“群仙随务成子去后,纪后即往五溪,招善卷同来。故我与金蝉子伴坐于此,以尽地主之情。”
正言间,远闻直南呼呼风响,瞬间见一乘小车如飞而至。中坐二人,一是沅水善卷。见舜在侧立候,急挽辔停骖,跳下施礼,各诉契阔。
纪后慢步下车,不与众为礼,径默坐于蒲衣肩下。区曰:“二老素性高介,蒲衣又新得务成沉默凝静之旨。若谨事纪后,或不吝教也。”
帝与禹等四人朝上拜伏,蒲衣若为不知。纪后逐一扶起命坐,笑曰:“子等皆一时君相,何自屈若此!”
帝曰:“为思永尹之计。闻我师有经纶大才,故敢求教也。”
纪后赞曰:“子有天下而不以为乐,忧及后世,可谓仁至矣!”帝惶逊不已。举目窃视其容:四目炯炯,巨口龙颜,愈觉肃然起敬。
区谓禹曰:“承惠瑶琴,伴我山间岑寂。惜未携来对故人一操。”
禹谢曰:“所教玄理,至今佩服。偶得黑玉书一方,未解其文,乞先生更教之。”
鬼臾区曰:“庶事物理,或可强解。凡书文必质诸纪后,无不明也。”
大禹请帝转叩纪后,纪后了然曰:“此‘地平天成,用开大夏’八字,成功创业之符验。”又作蝌蚪文篆数百,为字体之母,以授帝,帝拜谢受之。
坐少顷,童子盛具肴果以进,众皆举筋逊食。蒲衣忽开目凭几,手捉肴果,擘而大啖,旁若无人。食毕,复闭目不动。
帝见其凛凛莫犯,乃微探纪后曰:“养高山林,一身受益。亮功廊庙,万国咸宁。二者孰胜?”
纪后曰:“动静有常,各有趣向。唯其所好也。”
帝又曰:“我师抱负非常,如得一展弘谟,自当政太民循,垂功万世,不尤愈于独善乎?”
纪后未及答,蒲衣瞋目厉声曰:“絮叨已久,渐及世事。尘俗逼人,不可留也。”跃起挽纪后之臂,同登小车。不辞众位,即控缰策马,如弩石离弦,转眼不见。诸童子随后追去,众人恍惚若梦。
帝默然自愧,益在旁观其辙迹,沉吟曰:“何神速乃尔!得效其制行于山泽间,何虑崎岖险道哉!”
区曰:“此务成子所乘之轺车也。其法机括溜利,轮辐轻巧,所以并驾骊马,登绝谷如坦途。”益求其式,区以佩觞刻画于板,载其转关分寸,机发盈虚。益收而藏之。
时天将暝,俱欲别去。帝忧形于色,殷勤执善卷手曰:“蒲衣、纪后,已成烟霞锢疾。先生如与仆同志,爱念生民,愿共载回,以理天下。”
善卷曰:“昔唐氏之有天下,均平安静,不知怨喜。子盛为衣裳,繁调五音,丕作皇乐,以眩愚民之耳目,乱从此始矣!吾冬衣皮毛,夏衣萝薜。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敛,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人间,志意自得。履足之外,俱为无用之地。何以天下为哉,悲夫子之不知也。”帝见言辞甚远,不敢复言,惟嗟叹而已。
正是:求贤如渴吻,忧国每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