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姜若瑶因着白日里睡了一觉心里又搁着事便没什么困意,索性搬了个小凳子守在林羽庭的床边。
夜色下,姜若瑶的眸光一寸寸描摹着林羽庭安静的睡颜,心下的计较百转千回。
“若是你,你会怎么办?”
姜若瑶的手轻轻的搭在林羽庭纤细的手腕上,静静地感受着他苍白皮肤下虚弱的脉搏声。
一声一声,如同听着他的心跳。
冷宫囚禁的那些日子,林羽庭中了毒又在先皇的有意磋磨下吃了不少苦,到现在身子也还是孱弱着。
身形瘦削自不必说,连如今姜若瑶指腹下的脉息也更虚弱于往日。
“你说你何苦来哉?明明成王爷已经依了你来救我,你为什么还要自己孤身一人来拦截?不过是迟了半日的功夫,索性我也走不远,你却因为这个受了这一身伤。”
“你说说,这买卖值不值?”
昏暗的屋子里,姜若瑶低低喃语着,像是在问昏迷不醒的林羽庭,也像是在问自己彷徨不安的心。
姜若瑶想得累了,索性便将身子趴在林羽庭的身旁,静静地闭着眼睛假寐。
这些日子,担惊受怕了这么久,一时间从终日惶惶里逃脱出来,姜若瑶的身子几乎要虚脱了去。
不一会儿,便再次因为精神高度紧张之后的疲累而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久违的梦到了前世今生。
梦到了那些痛苦的,不堪的,像是抹布一样被人摆弄的一生。
幼时生长在深宫之中,只知道追寻生命意义上父亲的目光,只知道遵循母亲的教导活着。
面对这世上的欺辱和不公,她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便是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委屈都咽回肚子里,第二日像是心无芥蒂一般去对自己的仇人笑脸相迎。
后来,无宠无势的她的婚姻成了一场政治联盟的牺牲品。
人人都知道草原远在千里之外,即便是贵为公主之尊也未必能在异国他乡得以善终,人人避之不及的婚姻落到了她的头上。
这一次,不是她们不想反抗,而是在日复一日的忍让中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被动的接受着来自人为的无情的拨弄。
远嫁她乡,被迫承受着来自所谓丈夫加诸于她头上的羞辱和折磨,她无人可依,却也为人掣肘。
诀宇那张她熟悉又厌恶至极的脸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的放大在她的眼前。
腥风血露,姜若瑶闻到了来自她身体和灵魂之处的腐朽和糜烂。
不!
不该是这样的!
被命运压得抬不起头来的姜若瑶忽的心底生出一团火来,一个心底的声音在拼命嘶吼和挣扎着。
姜若瑶遵从本能的伸手去猛力推那张在她眼前叫嚣的脸,伸手的一瞬间光打在她的手心,一把匕首悄无声息的凝结出冰冷的寒芒,向着诀宇刺了过去。
肮脏终于在光明之下无所遁形,诀宇的那张脸连同那份令人觉得逼仄的恶心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一个带着雨水风露的气息包裹住了姜若瑶,熟悉的温度和触感还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和不安:
“殿下,是你吗?”
这是……
姜若瑶一瞬间头脑清醒,猛的睁开了眼睛,便瞧见林羽庭双目睁开茫然的看着她的方向,两条胳膊下意识的伸出来朝着姜若瑶的方向探过去。
“是我,你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姜若瑶大喜过望,没想到林羽庭求生意识竟然这般强烈,不过昏迷了一夜就自行清醒了过来。
林羽庭顿了顿,忽的伸出去的胳膊慢慢的收了回来,整个人陷入一股诡异的沉默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