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二丁向往,电视、手机里经常看到。对二丁来说,是异国情调,富足繁华,遍地黄金。今天到了,却大有不同。暑热难耐,站着不动,都会汗流浃背。不知道广东人怎么忍耐,再多的钱,在这里,热得死去活来,捡起来怕是也难。
汽车路过的大道旁边,排挡、商铺门口,时不时地会发现一块牌子,或木制,或硬纸板的。上面写的和自己心里的一样,“大量收购缅甸玉料”。仿佛赤裸裸地网钓,一定要网住、钓住那个可怜的菌子。二丁不知道郑行中背后的力量,满以为这是撞牌,他们和广东的商家撞上了。
到东莞,这里比广州的树更多。街道上走着,都能嗅到花儿的清香。一样的热,一样得走。找到一川打工的工地,离小山不远,山上的微风吹来,一样的热。一川说在这里打工不苦,就是担心有一天没一天的,挣不到钱。二丁在家里骄横,不多和哥哥聊家常,坐下便问:
“尉市来的人,在哪儿打工?”
“在隔壁的工地上有一个,井家堡子的,叫李满囤,没啥手艺,做小工也不好好干,人不行。”一川说。
“能不能把他找来?”二丁跟哥哥一川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不打草稿。他说。
“难。不认识他,怎么叫?”一川说。
二丁觉得有困难了。硬叫他过来,那家伙万一就是菌子怎么办。先不能惊了他。一时又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一川也低着头,苦苦思索。他一心为弟弟想办法,约李满囤出来。办法得妙,得合理。他似乎想起什么,抬头对二丁说:
“这家伙懒,让他运沙子,他却在墙角睡着了,把小车丢了。工头批评他,他却说小车不会丢,就在工地上。还说工地上有贼。工头生气了,罚他的款,他的工钱不够,工头便把他的身份证扣了。让他找人担保。尉市人都不给他担保。”
“那就是说,没有身份证,李满囤走不了。”二丁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地说。
“当然了。一个二流子,不好好干活,谁敢为他担保?一个小车大几百元呢。”一川说。
二丁的脑子飞速地转动。井家堡子,井陶村,隔着一个鸡鸭河水库,鸡犬相闻。说近,也是很近。没有人为李满囤担保,他有可能找到一川。就是赔了几百元,也得搞清楚李满囤的身份。他问一川说:
“哥,他知不知道这个工地有尉市人?”
“来过,没人认识他。”一川说。
“这附近有没有小排档?”二丁问一川,说。
一川觉得莫名其妙,说着说着,这个二丁怎么就想起了吃饭的事来。他说:
“在工地吃,省点钱。”
“不,你现在就带着我去。”二丁坚持说。
一川没有办法,只好带二丁去找小排档。二丁扛着收购缅甸玉石毛料的大牌,跟着一川,来到工地附近唯一的小排档。
一道小山梁凸出来,离路特近。山上树林茂密,挡住了工地的视线。排档小,门外放着两张矮桌子,几个简易的塑料小凳。这里菜炒得非常好,价廉物美。二丁不看这些,他站在排档门口向外看,选好最注目的地方,过去把那块广告牌竖好,用石块固定住了。又跑回来看了,觉得不错,够醒目。这才跟着一川返回工棚。
不出二丁所料,黄昏的时候,有人在外边大声地找井陶人。一川出去了,佯做不识,问来人什么事,李满囤说:
“听说有井陶村的人,咱乡党,过来拜访。”李满囤满脸堆笑,欲握一川的手。
农村人不拉手,一川没那个习惯。说“拜访”让一川恶心,农村人不喜欢那一套。来就来了吧,说一句“来了”,就足够了,啰啰嗦嗦,文不文,溜不溜地。一川说:
“嗯,有事?”
李满囤在道上混,碰到这种尴尬事多了,并不介意。侧过一步,就想往工棚里钻。他说:
“我是井家堡子的,你村谁家把娃打哭了,井家堡子都能听到,你说咱亲不亲?”
二丁从工棚出来,正好堵住了李满囤。他没让李满囤前进半步,接话就说:
“亲。我们真乡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