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言之在理,我亦不为所动,朝廷上的纷争,什么时候轮到我一介女流来力揽狂澜了?抑或…倘若我的姻缘当真能掣肘着齐、卿、秦三大家的沉浮起伏,那我何不入主宫中来得干净利落?
“……………”
墨白似是读透了我,他淡然地从云袖里取出一纸信笺。
“转呈小女凤舞”
一行隽永清秀的笔迹闯进我眼中,墨砚里回荡着松木香,放肆地钻进我的心扉里、脑袋里。
“这字迹和它的主人,我想卿姑娘绝没有忘记过。”墨白道,他幽深的眼神里飘闪着诡谲的光。
我的心中似有千万根丝弦,如同饱受着风吹雨打,铮铮琴音,跌宕起伏,杂乱无章。
这是她的亲笔信没错了——那个人,我唤了她六年的娘亲。
可她早在十年前便死了。
“你想作甚?”我沉沉地问他。
“我只不过是替一位故人送信罢了。”他薄凉的唇微微上扬着:“除此以外,别无他意。”
“……………”我不理会他,埋着头将信封撕开来,颤抖的手在雪白的宣纸上游走,可里边空无一物。
这张纸,一如我空荡荡的心。
有人在我心上兴师动众、挥笔泼墨,到头来,却发现它只字未动,个中滋味,大抵如此。
“这里面本就没有信。”墨白低沉地说:“林丛儿——她让我转告你,多年未见,甚是想念。”
我的唇如枯萎的花色,止不住地哆嗦着,连话也说不出来。
林丛儿,正是我生母之名。
“如果你想见她……”墨白如大山般地倾轧向我,声带暗沉:“就按我说的做——三日以后,入嫁齐府。”
“十年前,她就死了!”我淡淡地摇了摇头,强行让自己看起来更坚韧些:“你休得胡言乱语,混淆视听—我不吃这一套。”
我生来倔强,最不喜受人挟制,更何况他牵扯出来的是一个死人,一个活在我心里的死人,它滋生、蔓延,日渐地长成了软肋。
“你亲眼看着她死了吗?”墨白轻笑,有几分嘶哑的腹语听起来愈发地阴沉,却又带着几分胸有成竹:“你亲眼看着她下棺入土了吗?不,你没有。”
“…………”我抿着唇,目色冰凉。
六岁那年,父亲携娘亲一路南下踏春,只为了宽慰她久病不愈、人命危浅的她,但万没有想到,她那一次出去,便再没有回来了。
父亲说她十分爱慕南国的风雨声、花草香、人情味,是故病死途中之后,选择了就地下葬,将娘亲的尸骨埋在了大海边。
………
他不仅知道卿九思替我出嫁、玄衣坊通杀令,连十年前往事也无不知晓,还持有林丛的亲笔书信…桩桩件件,细思极恐。
难道…?!
一个滚烫的念头从心底蹦出来,照耀着我明媚的眸子,如火般炽热,如果我没算错的话…
“昨日擅闯卿府刺杀我的,想必是长生阁的人吧?他真正的目的是引我来找你。”我只觉得心底是一片灌木丛生的荆棘之地,被人挟裹着穿越其中,浑身不自在:“可我不明白,这个局对你究竟有何好处?”
“长生阁在武林之中颇富盛名,只不过江湖终究是缥缈的,我要为长生阁在朝廷搏一个出路。”他鹰勾似的眼紧盯着我,缓缓道:“我要你深入齐王府,随时为我所用。”
“墨公子,你这盘棋你输定了,因为我卿凤舞从来都不做别人的车前卒。”我锐利地望着他,好似尖刀似地逼迫道:“不过,我替一位朋友多谢你的解药了。”
说罢,我转身没入缭绕的云里,一眨眼就消失在茫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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