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支书有些心虚,但很快找到了漏洞,“即使其他写的都是真的,也不代表你说你汇报疫情就不是假的啊!”
云苓早知他不会罢休,便把工作日志仔细放回去,淡淡言道:“我的可以造假,赵大队长的就不能造假了,庞支书,您敢去看吗?就算我没有通知您,赵大队长交接工作的时候,可不会刻意隐瞒村中大事,您现在还要坚称不知情吗?”
庞支书无言,手指搓了搓衣角,眼神躲避。
众人又将怀疑的视线从云苓身上挪到了庞支书身上。
“你说没通知,我说已通知,咱们各执一词。我的证据拿出来了,那您的呢?”
云苓并不打算放过他,这碰钉子有一就有二,这次不费力把钉子拔了,下次还会被刮破一层皮。
就如她之前一般,单纯地认为庞支书仅仅是顽固,初心也是为村里人好。但没想到,这个“好”是以牺牲外人的代价获得的。
若没有平日的谨慎习惯,这次她很难不栽。
庞支书嘴皮子动动,梗着脖子回:“我没听到就是没听到,你还想让我拿什么证据啊?用不用我把我耳朵揪下来给你?”
云苓轻笑,笑容里藏些讽刺:“既然您无法证明我没报备过这件事,那不如您说说,我为何要隐瞒?”
他似是终于找到话茬辩驳两句,忙不迭地开始反击:“那还能有啥,不就是怕担责任吗?这疫情没治好,跟你这个医生脱不了关系!”
庞支书又想了想,继续恶意揣测:“还有可能就是……这疫情起来了,对你也有好处。”
云苓差点被气笑,偏头无语:“您倒是说说,我能有什么好处?”
“疫情慢慢发展,到达最顶峰的你再出来释放药物,做出一副尽力救治的姿态,大家可不就一股脑地崇拜信任你了?以后你想在村里做什么,都有人给你三分薄面,连我们这些老干部都不得不尊敬你,名利双收啊!”
话落,他又端起长辈的架子,故作深沉地教训:“小同志,做人啊……不能光想着名和利,你当医生的,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良心!”
云苓觉得,这话是对她赤裸裸的羞辱。
他们可以挑剔她医术不精,可以说她涉世未深,也能评论她的长相、学识与家世,这些她统统不在乎,嘴长在别人身上,她又不能捂嘴。
物化、批评、挑刺,不过尔尔。
但污蔑她医道仁心,孰不可忍。
云苓目不斜视,眼神交锋,虎视眈眈地盯着庞支书,面容凝重严肃,居高临下的气势瞬间震慑对方。
她压着嗓子,尽量保持理智,与他辩论:“既然您说我隐瞒疫情,是为了在大家绝望的时候站出来当救世主,以此凸显我的才能,掠夺名利。那您倒说说看,从第一例病患出现至今,我获得了什么?”
庞支书不语,绞尽脑汁地想她从村民或大队里得到的一丁点好处。
“您说不出来了?因为并没有,对吧。”
“我在诊所当医生,大队开工分,所以治病救人便是我该做的。治好了,是我应具备的能力;治不好,便是我职责有失。”
“这我都认。”
“可归根结底,名与利到底体现在何处呢?”
“谁给我钱了吗?谁夸赞我了吗?好像都没有吧?”
“既无半分名利可得,那我为何要隐瞒病情呢?更何况,您觉得我一人之言,便可说服大队长、民兵连封村,禁止村民出行?”
“而且,您自己也说了,大队长都不听您这位长辈的劝阻,那他又怎么会听我一个年轻外人的话呢?难道,您是认为他愚钝无知吗?”
偌大的大队办公室,她铿锵有力的质问和驳斥,穿过人群,传到空荡荡的院外。
她扫视这群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村民,一些心中曾对她有所怀疑的人不好意思地移开眼,但更多的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