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幕点头,余光看到程轻轻鬓发处一小团柳絮,抬手取掉柳絮,说:来过一次诊室,印象很深。
程澈目光顿了顿。
事关刑事调查,两人都不便多说。简幕陪坐了会,护士进来给程澈换了点滴。药水有安眠成分,半袋下去,程澈肉眼可见精神恹恹。
程轻轻说:我和简幕先走,哥哥好好休息。
程澈冲两人挥手,浅笑说:再见,回头聚。
程士国回神似的,一拍手掌:你俩把大伯母带回去,待会晚了,不好坐车。
呀,幸好你提醒!周春华忙不迭拿包跟上去,临走不忘交代程士国:小澈的衣服裤子都在那底下,牙刷啥的别忘了买。
行。
三人间的病房就住了程澈一个,程士国环视一圈,取手机看看时间,说:我下去租个床。
他缴费时,打听到楼下有个专给陪护人员租床的地方,今天要留在这儿对付一晚。
程澈应了声,抬手遮住视线,慢慢闭眼。
接着几天病房里都络绎不绝,程澈人缘一向好,跟谁都处得来。连快八十的周奶奶也拄着拐颤颤巍巍让人捎到医院,还给程澈带了张平安符,嘱咐他贴身放。
老人家腿脚不灵便,一口牙多年岁月摧残,也霍霍地差不多了。说起话来,倒是虎龙精神,唾沫飞溅。先是眯着眼念叨着程澈有多懂事,看她孤寡在家,打小就去帮着扛米袋,拎油桶。而后咂摸咂摸瘪下去的嘴,浑浊的眼球迟钝转了圈,问他:轻轻那个小丫头怎么不见了?
老人家忘性颇大,记事不是按时间顺序,而是按这事在脑海里的深浅印象。程轻轻小时候总干些让人忍俊不禁,记忆深刻的事,难为老人家过目不忘。
程澈说道:她还没放学呢,奶奶。
对于周奶奶来讲,放学远比下班更为具体真实。程澈顺着老人家的话头解释,没半点不耐烦。
周奶奶恍然哦了声,又问:上次做的裙子,大不大?大了要来给我改,小姑娘穿合身才好看,你不要给她套大了。
程士国再旁听得不是滋味,面色有愧。正好一道来的人这会走,周奶奶甫一应声,两秒前的对话便忘了。
父子俩一个屋经常没什么话说,这么多年了,总是觉得不够亲近。大概男孩子长大都拒绝对家人诉诸内心,且程澈打小就不亲近人。程士国潜意识里,甚至会相信那些人所说的,过于强势的母亲,会让儿子瞧不起父亲。
所以当林沁再次来探病时,程士国终于从这种尴尬的境地里解脱出来。他一看时间,刚巧能回水果店一趟。
那你俩先聊,刚巧店里今天进了货,我去看看,下午来。
叔叔慢走。
病房没有其他人,林沁略显得局促了些,束手束脚。朋友们对她的评价是看着和谁两句就能聊上,实际和谁都走不近。但一见到程澈,这种与生俱来的社交技能就大打折扣。嘴皮子上似乎被黏了层薄膜,硬是不知道用那句话来开头。
程澈没注意她这些,只是说:这些是我该做的,职责所在,不用觉得像欠了我什么。
林沁润润嘴唇,俏皮说:那看着你康复,也是我的职责所在。不能让好人寒心呀,对吗?
程澈轻笑了下。
林沁见他不接话,也不气馁,顺势问:我前男友的妈妈上次找到我,说有些事想问问你,方便加个微信吗?
事情已经过去大半个月,那件案子最后判定的是乙醇中毒。警方排查后,确认是过量饮酒,意外身亡。程澈记得很清楚,死者直系家属一直没来,全程都是死者爸爸的秘书交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