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秋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谢云嫣神经紧绷,终于听到她喘匀气,说道:“郭怀清被大长公主从梁王别院里抓出来,涉嫌谋害梁王,被拖到宫里去了!”
这话听完,谢云嫣倒吸一口凉气。她猜错了,是她低估了大长公主的怒火。这几天大长公主并不是打算放过此事,而是不想被梁王轻易遮掩,一出手就要闹得满城皆知。她这是逼着梁王在承认金屋藏娇,和亲眼看着情人为自己含冤而死中二选一。大长公主这真是气狠了!谢云嫣反应了一会儿,立刻追问:“快,详细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就昨儿个半下午的,大长公主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带着护卫出城散心。临近傍晚,不知怎么的就到了梁王别院,咱们家的别院不就在隔壁吗?听去搭理屋子的男仆说,大长公主带着人就直接踢开门,动静可大了,吓得他们一夜都没睡。”
“这不重要,回头一人多给他们发半吊钱压惊。”
谢云嫣一边梳洗,一边安排,“之后呢?”
“大长公主亲自带人搜了别院,”闻秋回到正题,“说是看到有黑衣人潜入了梁王别院,怕是有人要对自己侄子行不轨之事。于是在卧室里抓住了郭怀清,长公主抄起掌嘴木板,上去就打,打了几下后,便发现不对了。”
闻秋清了清喉咙,模仿大长公主的样子,虚空做了个提人的动作:“哟,这不是郭林的闺女吗?你不在官妓楼里好好等着客人,跑这儿衣衫不整的作甚?”
她学得有声有色,谢云嫣斜倚软塌,用手撑着头,含笑道:“继续。”
“郭怀清就哭啊,她在屋里当然听见大长公主是来抓刺客的,三言两语就把和梁王的事情交代了。大长公主哪里肯善罢甘休,便道:‘休得胡言乱语!梁王是本宫侄儿,平日里最是忠厚老实,前几日还向本宫保证,今后必定一心一意地对待我女儿,此生不负。’”“郭怀清为了活命,便把梁王给她的信物从肚兜里掏了出来。大长公主一见,大惊失色,说此事自己无法定夺,立刻就让人把郭怀清捆了,拖进宫里。”
从肚兜掏出来信物,不难让人猜想,对方将信物交给郭怀清时,当是如何香艳。谢云嫣眼中笑意更深:“偷偷送进宫的?”
“才不是,是绑在马后,一路从城外走进宫的。”
闻秋咋舌,“那时候还没宵禁,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要不是京兆来驱散人群,肯定得挤出事来。”
也就是说,现在全长安城不分高低贵贱,都知道此事。梁王,甚至于皇帝,面对这么多人的双眼,不可能秘密处死郭怀清,把此事遮掩过去。见闻秋说完,听得津津有味的谢云嫣问道:“宫里有消息了没?”
“没,”闻秋激动道,“您放心,我安排了人等在长安最大的茶肆里,现在所有人都在等,若有结果,咱们谢家肯定第一时间知道。”
谢云嫣终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吩咐闻秋去寻一份厚礼,用了早膳后,认真梳妆打扮,等着再去拜访大长公主。等到日头高照,宫里终于传出消息,郭怀清叛国通敌,意图谋害梁王,即刻问斩。全长安城立刻陷入了八卦的氛围,都在猜测此话能否做得了真,梁王到底和郭怀清有没有发生过什么需要皇帝遮掩的丑事。谢云嫣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一个情人和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心中只有自己的梁王肯定会抛弃情人。可是主动抛弃和被他人逼迫着抛弃不同,梁王至此肯定深恨大长公主。两方,再无握手言和的可能。果不其然,谢云嫣刚到公主府,就看见了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嬷嬷,看见她来了,那嬷嬷殷勤地服侍她下马,笑着道:“谢小姐可来了,大长公主等了您许久。”
谢云嫣淡淡一笑:“大长公主知道我要来?”
“先前不知道,可回府闻了香料,就知道了。”
嬷嬷低眉顺眼地答。谢云嫣了然,奉上礼物,一言不发地随着嬷嬷往里走。和上次不同,这次大长公主没有亲身迎接,谢云嫣一路跟着嬷嬷,来到了大长公主府的花园中。虽是深秋,大长公主府中仍旧是百花齐放,在被花朵簇拥的凉亭中,大长公主一身朱紫宫装,旁边有几名貌美阴柔的少年,或是打扇,或是捏肩。谢云嫣没看他们一眼,上前依着规矩行礼:“云嫣见过大长公主。”
“行了,别讲究这些虚礼了。”
大长公主对着阳光比了一比指甲,道:“前些日子你说让我想明白,想透了再召见你,不就是为了今日做铺垫吗?”
谢云嫣面上没有自得,却也没有谦卑,她只是站在原地,谈论天气一般平静道:“耳听为虚,您只有亲眼所见,才会相信此等匪夷所思之事,确实发生。”
大长公主看了她半天,忽然笑出声来:“谢云嫣,你这小姑娘还真有意思。明明设了这样疯狂的一个局,让本宫和梁王都跳进了你的圈套,面上却云淡风轻,仿佛跟你毫无关系。”
“你放心,谢家若和梁王作对,我必定罩着谢家。”
说着,大长公主直起身,挥退了周围服侍的人,颇有兴致地问:“但我实在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那好侄子和郭怀清之事的?”
谢云嫣心中大石彻底放下,坦坦荡荡找了地方坐下,直白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要和梁王作对,自然有我的法子打探消息。”
大长公主倒也不在意谢云嫣的回答,只是将目光落到了女儿院落的方向,叹了口气:“你这样的才智,以后可没几个男子敢娶。不过不嫁人,反倒和我如今一样自在。”
说着,她从旁边取过酒来,浅酌一口,慢条斯理道:“你知道皇帝为何赏了你不少东西,更知道谢家的委屈,先前却一直没有替谢家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