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也知道她心思沉,谢理这件事她不想个明白这情绪是拗不过来的,也就没有打扰她,一路上摩挲着手里的马缰,眉目低垂,敛去了所有的情绪。
快到寒潭寺的时候,才听到谢云嫣闷闷地开口:“苏钰,在我从阳临关回来之前……你先别让我娘亲知道本家这事,也帮我盯着点,别让她和本家的人碰上,尤其是谢理。”
她没有转过头,还是盯着前面逐渐清晰的寺庙:“他要是真想见我,就等我和二叔一起凯旋再说吧。”
苏钰应了一声,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再试图往谢云嫣心里多进一步。
谢云嫣一直看着前面,自然也没看见抿着薄唇的男人,扬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等从阳临关回来,赐婚的圣旨也会下来,他将谢云嫣娶进门的日子近在眼前,今后自然是来日方长——
到了寒潭寺以后,谢云嫣安排下去,一直盯着本家的眼线也来报,说谢理曾去过几家和将军府关系不错,也和谢家本家曾有来往的权贵家,说是节前来送个节礼,并且透露今后有可能要到长安来发展,希望以后能多多关照。
还特意提了一句,谢理从头到尾就只问了一句将军府近来情况如何,之后再也没有提过一句跟她有关的事情。
线人都是周承帮她联系的,父亲留下的旧部,对将军府忠心耿耿,应该是没有隐瞒什么,而且如果没有被她喊破目的的话,谢理今天也确实像是个关心晚辈的长辈。
作为少数的知道谢理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的人,谢云嫣听完了眼线的叙述之后,从心底里泛上了一股凉意。
这人……当真是深不可测。
杀伐果断不说,还按得住性子,就像蜘蛛一样,隐藏在暗处密密地织出了一张网,不仅织的大,而且还织得密,只等到猎物被引诱上钩,最后将想要的一切都尽收囊中。
“他来见你了是吗?”和暗线一起来的,是带了人皮面具的周承,谢云嫣能分辨出他脸上细微的破绽,他不肯进屋,只是隐藏在窗外的阴影里,准备随时离去,“光是长安城这个地界,就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谢云嫣没有答话,以她对周承的了解来说,这只是他的一个开场白罢了。
果然,周承也没有等着她的回应,自顾自地就往下说了下去:“但是他在来长安城之前,去了个地方。”
“嗯?”谢云嫣来了兴趣。
她还以为谢理直接就奔着她,从本家直接就赶来长安城了。
“他去了一趟谢家本家在江州的药铺,但是药铺掌柜近一个月前便辞工不干,说是有急事,那间铺子已经要关门了。”周承低低地笑了起来,“即便如此,谢理还是在江州呆了四天才离开。”
“谢大小姐,你猜,他是做了什么呢?”
谢云嫣刚想回一句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做了什么,可忽然脑子里电光一闪,想通了这件事情里的关窍——
“他见了邵家的人?”
谢理这一尊大神去了铺子,自然是要专门安排到一间独门独院的屋子里的,而主事的掌柜不在,肯定要有一个现在打理铺子的人出面来好好解释的。
而邵家的人……当初不就有一部分人追着忍冬去了江州吗?
以邵家和谢理的能耐,自然能把这事妥妥帖帖地遮掩过去。
周承的笑更加明显了,但不知道怎么着,在风里听着仿佛和夜枭的冷笑如出一辙:“不愧是你。谢理就是和邵城的一个心腹在铺子的一间密室里见了面,每天都要谈了两个时辰以上的话,可惜,我的人也只能打听出这点消息。那密室被严密的看守,和仓
库等地方隔得也很远,他们两个人戒心也很大。”
而铺子自然有铺子的规定,既然都动用了密室,那么除了去解释的人之外,肯定是不能让别人莽莽撞撞地就接近,就算是借着送茶送水的理由进去,里面的两个人精自然也不会让外人听到在谈些什么。
“巧,真是太巧了。”谢云嫣算了算时间,冷笑了起来,“怕是我这儿刚把退婚的事情挑到明面上来说,那边的掌柜便家里突然有急事,自己辞工不干了。”
比起他们两个到底谈了什么,谢云嫣现在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这么看,至少谢理和邵城早就认识了。问题是,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认识的呢?”
周承掏出随身的小酒壶,给自己灌了一口烧刀子,靠着墙看着阴沉沉的雨幕:“你想问的不是这么浅显的吧?跟我还玩这种虚的。”
长城秋日的风是硬的,小刀子似的就钻进了人的气管,屋里又有着暖融融仿佛春日一样的暖炉熏香,冷热交替之下,激得周承低低咳嗽了两声,慢慢把两人心底共同的疑问给问了出来:“你最想问的,难道他是不是很久之前也跟邵城有过联系,以至于这么多年间影影绰绰是不是还有来往。”
“含蓄才是美,这不是你一直坚持的做人理念吗?”谢云嫣站累了,在窗边找了个椅子,抱着一个柔软的靠枕,把自己缩成了一团,眉头也慢慢紧锁,“再说深一点,我现在甚至在想,我父亲当初出事的背后,会不会也有谢理的影子。”
这句话一出,谢云嫣听到了周承的呼吸一下就乱了,男人尽力平息了一下自己紊乱的气息,但是话里还是有着咬牙切齿的意思:“要是真有他的影子,你说本家其他人知不知道?”
“要是本家其他人知道,他今天可就不会因为本家想和将军府恢复关系,便自乱阵脚地先来找我。”谢云嫣自问对目前的局势看得还算透彻,“但是邵城……眼下能跟他有来往的,没一个是善茬。”
周承的声音散在了雨声里,谢云嫣凝神细听才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迟疑来:“再摸摸他的底吧。你也先别见他,听你话里的意思,我估计靖国公府的那位大公子也是这个意思,这个人,嘶,太邪性了。”
就在这时,两人同时听见了有轻轻的脚步声,向这个方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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