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杜拉拉不在办公室,海伦在电脑上热火朝天地偷玩着“对对碰”,梁诗洛凑到海伦位置上,从桌子下方亮出一个漂亮的盒子递给海伦,里面装的是一条柔软的大浴巾——一个小小的促销礼品,海伦眉开眼笑地收下顺手塞进身后的柜子里。
梁诗洛一只手搭在臀上,另一只手亲热地扶着海伦的椅子背,压低嗓子说:“‘小没’,帮忙查查我们组七个销售代表的生日吧。我想以后组里每个员工过生日,大家都一起HAPPY(快活)一下。”
海伦绰号“没心没肺”,因为全称太长,大家一般就简称她“老没”。海伦这年也逼近三十了,最不爱听别人管她叫“老没”,梁诗洛的一声“小没”让她很有点受用,她晃着一脑袋染成铜色的爆炸头,‘啪嗒’、‘啪嗒’地点着鼠标,很快把梁诗洛手下七名员工的生日信息都拉出来了。
梁诗洛站在一旁凑过头去不错眼珠子地盯着电脑屏幕,嘴里麻溜儿地说着:“谢谢、谢谢!哦,对了,顺便再帮忙查查我们老板的生日吧。”
海伦马上恍然大悟,她扭动了一下身子,继续搜寻,很快就查到孙建冬的生日信息说:“11月1日,处女座的。”
梁诗洛直起身子说:“‘小没’你的手就是快,行啦,麻烦你了。”
海伦扭过头来,满脸写着“世上啥事儿瞒得过我海伦”的神气劲儿,她不冷不热地揭发说:“你是专门来查孙建冬的生日的。”
工人的女儿海伦浑身上下充满了的小聪明,随时像发酵了的面团一样四下里膨胀,尤其瞬间反应一流,不过她总学不会闭嘴,凡事都落在她眼里不说,她还非得凑到当事人跟前,明示或者暗示人家“你的秘密我全都知道!”——这样的事情做多了对海伦本人很是没啥好处,她的经理杜拉拉有一次就夹枪带棒地教训她说:“来来来,‘老没’,我给你讲个故事,这故事的名字就叫《秘密知道得太多的人》,你知道这个‘秘密知道得太多的人’最后的下场怎样了么?他被人家干掉了!警察还闹不明白到底是谁干掉他的,因为每个人都想干掉他!”
鬼灵精一样的海伦,自然明白这个恐怖故事的寓意,她也同意杜拉拉教训得并非不在理,可她每次就是忍不住要多嘴。杜拉拉有时气结,骂她“不知死活”。
梁诗洛听了海伦的揭发,有些恼火,简直想请海伦吃个脖儿拐,想想自己犯不着跟一小行政助理一般见识,而且这个小助理有时候还是挺好使的,多少算一个有用的资源,梁诗洛就压着在那一瞬间涌上来的对海伦的恼火,友好地拍了拍海伦的肩膀,笑笑走开了。
张凯匆匆忙忙地回到办公室,一进门,海伦叫住他说:“老张,你们新老板来上班了。”
张凯随口应了句:“知道,已经安排经理会了,小区经理都会回来和老板见面。”
他嘴里说着,身子照旧准备往里走,却忽然意识到海伦扭动着身子,似乎全身每个细胞都充满着说话的强烈欲望,他感到好笑,念在海伦平时经常乐于助人,就立住身子满足她道:“怎么样,美眉,有什么好事要关照我吗?”
海伦滴溜溜转着大黑眼珠子说:“刚才梁诗洛还来查了孙建冬的生日呢,11月1日。”
张凯听了一阵头大,感到梁诗洛的脊背上似乎长出了一对壮硕的翅膀,正挟着一股疾风从背后朝自己俯冲过来,他不动声色地说:“好呀,有机会HAPPY了。我先进去了。”说罢撇下海伦径直走开了。
海伦歪斜着个脑袋瞧着张凯的背影,心里有点不高兴,因为张凯对她没有任何感谢的表示,活像他已经付了她辛苦费,她该着给他提供信息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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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过往三十五六年的人生里,孙建冬一直被评价为一个不会来事的人,就连崇拜他的叶美兰也没有给出不同的评语,但是销售这个职业,会给从业者打上深刻的记号,就算你生来再怎么个不会做人的脾气,但凡你做了销售就包你学会——回到广州办的第一天,孙建冬就主动去陈丰、杜拉拉们的办公室客气地打招呼。
他和陈丰的谈话内容很宏观,这主要是陈丰的态度决定的,大客户部刚换了头,商业客户部也说不好什么时候要分为A、B两个部门,没有交情的人之间还是少谈公事为妙;孙建冬本来想聊两句股票,但是陈丰明显也不愿意涉猎这个话题。既然公司里的事情不好说,股票似乎也不被认同做合适的谈资,剩下的就只有说天气了,而孙建冬很不擅长天气,于是短暂的会见在礼貌允许的限度内匆匆结束,等孙建冬走出陈丰的办公室,发现两人几乎没有一句有实质内容的交谈。
相比之下,和杜拉拉的会见,倒称得上实在而轻松,虽然没有深度的沟通,但是每句话都有每句话的现实含义。
两人认识已有七年,只不过原先无甚往来。拉拉一见面就微笑道:“回来啦?”
寥寥仨字儿让孙建冬顿时对她生出一种亲近感。
杜拉拉招呼他“坐”,之后夸他还是保持着那么好的身段,“孙建冬,你这腰身和七年前竟无二致,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也未必拼得过你。”她笑眯眯地说。
这基本算得上一句实话,孙建冬向来在锻炼上很下本钱,可以说,除了钱和前途,身段是他最重视的东西之一了,对方一提身段,他顿时脸上洒满了开心的阳光,他像一只开屏炫耀的公孔雀,情不自禁地做了个收腹挺胸的动作,以便更好地展示自己男性的性感——杜拉拉算是夸到了点子上。
孙建冬虽然天性羞怯,到底是做销售的出身,“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的SENSE(见识)他有,他本来想夸赞杜拉拉“越来越有女人味儿了”,这原也算句大实话,当日孙建冬未去上海工作之前,杜拉拉还是个标准的“小资”,恪守“穷人”的本分,一早一晚挤车穿行于广州缺乏秩序的车流中,每每闹得满面油光不说,弄不好还能碰上个把“咸猪手”(方言,指公共场合骚扰女性的好色之徒),自然不如她现在穿着真丝面料的“PORTS”连衣裙更能表现“女人味儿”。
但话到嘴边,孙建冬又生生给咽了回去,他琢磨着,两人认识年头虽长,关系却并不熟络,同样一句话,女性对男性讲,不过图个嬉戏有趣无伤大雅,要是换了男人对女人讲,保不住有轻浮之嫌,如今女性地位日益强壮,满办公室光看到女人拍男人的肩膀,男人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多半只有坐直身子被动承受,断没有回拍的道理。况且对方占着个HR的身份,还是另改句安全的说辞吧——他便由衷地赞扬杜拉拉“还是那么青春照人。”
DB的办公室使用的是LAMEX的办公家具,杜拉拉房里这套桌椅设计得十分男性化,暗枣红色的书桌表现了美式的宽大气派,映照得杜拉拉整个轮廓显得有些柔弱。
那条斜裁的“PORTS”连衣裙,暗蓝的底色上撒满明黄的碎花,腰间是一条约四公分宽的米色饰带,上好的真丝面料质地异常柔滑,随着她身体的轻微摆动正摇曳着动人的光泽,V字领口露出她修长的脖颈,令孙建冬不由得想起关于她和王伟的传闻,那一瞬间,孙建冬相信很可能确有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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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变迁,比起七年前,眼前的杜拉拉作为一个女性,除了音质依旧,其他方面变化太大了,令孙建冬内心颇有感慨,他在好奇中夹杂了一点欣赏,到底这王、杜二人是怎么凑到一处去的,后事又将如何演变?王伟一时不知所踪,可终归怕是跑不出这个行业去,而行业是很小的,说不准哪天就遇上。
彼此不失客观地发表过关于“身段”和“青春”的感言后,杜拉拉言归正传,她婉转地提醒孙建冬说:“我把南区人员流失率的数据发给你看看吧,大客户部上个月的人员流失率居各部门之首,毕竟从总监到大区经理都刚换,小区经理如果再发生变动,下面的销售代表就会更不稳定了。”
孙建冬听明白她是在建议他留意小区经理的稳定性,这正是他眼下最担心的问题,要是小区经理不得力,他一个人,纵有三头六臂也控制不住局面呀。他自知离开南区已经三年,对区域陌生了许多,不论是对外部VIP的把控,还是对内部销售代表的管理,相比起其他大区经理,他对小区经理的依赖程度更重。
孙建冬见拉拉一上来就抓住了要害,不由诚恳地问道:“HR有什么建议吗?我这两天就要和小区经理们开一个会。”
拉拉关心地问:“会议主题是什么?”
孙建冬介绍说:“让他们把各自区域的现状汇报一下。”
拉拉马上提醒他:“是否有统一的汇报模板?规定每个人的汇报都得涉及哪几方面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