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黑夜里连半点杂音都没有,只剩下一道含着诡异笑意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
“修治少爷,请不要再继续玩捉迷藏了,快点出来吧。不听话的孩子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原本这道声音还算正常,可越到后面她的声音就变得越发尖锐和刺耳,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这道声音已经全然变成了充满怨恨的哀嚎。
我才不要呢,应该说被你抓住了那才是『惩罚』,还是痛苦到绝不可能解脱的绝望之境。
躲在衣柜里的我如此想到。
一年前,父亲大人带着其他孩子们一起出去旅游,为了保证外出的安全还将家里的一些保安和佣人也给带了出去。
也就是在这时,一伙盗贼入侵了这里,杀死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佣人,抢走钱财后逃之大吉。
想到这里,我嘲讽地笑了笑,一群愚蠢至极的家伙,真的以为这样逃得了吗?在霓虹这种极为重视阶级、重视面子问题的地方发生这样的事情真的以为自己逃得了吗?更何况越是现在这种混乱的时候就越需要某些东西来给那些心怀不轨的底层人员一个恶狠狠的警告。
大概过不了几天就会被抓住,被斩首示众吧。
我百般无聊地想到,反正那也已经是我看不到的事情了。
嗯?要问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佣人们死后的执念吸引了不知道从哪来的妖怪『枕返』,使得整个津岛家被拖入了幻境之中,包括当初因为生病而躲在衣柜里睡觉并因此逃过一劫的我。
家里没有人知道的是,我在床铺或榻榻米上睡觉时都没办法好好地睡着。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自己也忘了,只是一到夜晚,当我躺在床铺或榻榻米上睡觉时,一种令人绝望的心情总会瞬间淹没我的所有,让我几乎要发狂。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打扰别人睡觉的鬼怪缠上了我,这才使得我在想要睡觉时都如此痛苦不堪。
为什么我会这样呢?为什么我不能像是常人那般拥有安宁?
我也曾想过类似的问题,可每当越发深思,更大的绝望便会瞬间将我淹没。久而久之我便放弃了在此的思考,转而去想应该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融入人群之中,成为一个『常人』。
这种方法能否消除我的不安与畏惧,我也没办法知晓,因为光是拼尽一切地去模仿常人就已经耗尽了我的所有精力。
到了夜晚独自一人时更是没办法再继续假装小丑,在床铺或榻榻米上睡觉时也会辗转反侧、彻夜不安。为了与这样无法入眠的痛苦抗争,我会在奶妈过来检查我有没有睡着时装睡,在对方离开后就直接躲进衣柜里睡。
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有一股木头和药混合的味道,闻着让人有些头晕却又恰好地让我有了些许睡意。熟悉的衣物将我围起来,冰凉且柔软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像是被泡在河水里。我抓起校服后藏着的画笔,这使得我感到了一丝安心。
无数个夜晚里,我都是这样躲在衣柜里睡觉,而后又在第二天早上有人过来叫醒我前醒来,再次躺在榻榻米上假装还在睡觉。
再后来,奶妈嫁人离开了,没有人会特意检查我有没有睡着,我便经常在感到疲惫时缩在衣柜里睡觉。
这也导致了那天我发高烧时也是躲在衣柜里睡觉,因此躲过了盗贼们的杀害。
说实话我觉得还不如让我在那一天死掉呢,真要说起来,现在这种被杀死了就会被鬼怪们拿来用作让这个幻境永远继续下去的祭品,没办法活也死不了,那真的是比地狱还要可怕的事情。
我叹了口气,想着至少要试着从这个幻境逃出去才行,至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想吧。
我这么想着,从衣柜里爬出来,躲着到处追寻我的鬼怪,垫着脚溜到了其他地方。
就算再蠢我也不会一直只躲一个地方,要不然被找到也是迟早的事。今晚我躲在了一个废弃的仓库,这里面有一扇窗,黑暗之中洒下一片月光进来。
为了不被鬼怪们发现,我远远地避开那道月光,缩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
望着不远处的窗户,不知为何我发起呆来,想起了前段时间的事情。
我在这个幻境之中已经待了一年,雪一直在下从来没有停过。我猜这或许是因为在幻境之中的时间一直停留在佣人们被杀死的那段时间里吧。
虽说佣人们在夜里是鬼怪的模样,可白日里他们还是维持着正常人的表象,对待我也是一如既往。
因此白日是我唯一能够去寻找如何从幻境中跑出去的时候,我经常借着这段时间在幻境里到处走。
这一年来幻境之中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除了前段时间我偶然在路边撞见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凌乱的酒红色发丝随意地散落,浑身是血倒在雪地里的她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死了,但这并不是最稀奇的事情,最稀奇的是这个女人是我在这一年里唯一感知到的拥有活着气息的人。
从她身上的血迹来和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味道来看这似乎是个刚生产不久的女人。但不像是正常生产的,很有可能是怀孕时遭遇到了惊吓或推搡导致早产。只是这个出血量也不像是还活着的人能够流的,所以她其实是这附近某个刚死掉又不小心误入这个幻境之中的鬼魂?可她的身上又确实有着一股属于生者的气息。
我的心中不免起了些好奇心,踏着步子走了过去,我蹲在她的面前问道:“你需要帮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