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东明随后想把话题,转到他此来的主题上来,可又觉得当着全家这么多人面没法说,只好接住刚才他进门前,他听到的老宣头和宣石狗爷俩谈论种草事,对老宣头说:“大伯,石狗恐怕和您已经说过了,您老觉得我们那个想法行不行?咱不种庄稼了,把满山草和树都恢复起来。”
老宣头一边在铁火口圈上磕打着长烟袋锅里的烟灰,一边笑咧咧地说:“怎不行。好哩好哩,俺举双手赞成哩。当年搞那个什么什么梯田……”
宣石狗给老宣头赶紧补充说:“那叫大寨田,海绵田。”
老宣头说:“不管叫它什么田吧,反正生生把一座山毁了,草烧树砍了,山开土流了,水干地扳了,不让长草长树,庄稼也不长了。”
白东明突然想起,在地区陪公孙龟年看病时,听徐春富和公孙龟年讲到“火山四大侠”事,进而又想到他们给省扶贫办和陶副省长报告中,关于龟峁山历史的叙说中,一些可能会引起陶重农敏感的说法,需要改过来,心里有点着急起来。心想,老宣头和宣素兰,也没有多少需要他陶重农照顾的,再说还有他女儿陶莹来回跑嘛,真需他照顾他不会给自己女儿说,何必拐这么大的弯,要给自己说?也不过是个顺水人情而已。
于是,白东明对老宣头说:“大伯,工作队商量,明天让我再回省里一趟,就是想看请示请示,看能不能让咱再退回去种草。上次回省走得急,也没来得及看您,您看在省里,有啥事要我办没有?”
老宣头说:“没哩没哩,俺莹莹过几天也要回省,你走你的。”
然后,白东明就对宣石狗说:“石狗子,你和我现在就去一趟乡里,老公孙他们现在就在那里复印文件。我突然想到咱们的报告里,有一些地方的提法不太合适,还需要改动一下。”
宣石狗马上放下活计站起来。白东明向老宣头全家告别,准备走时,又特别对站起来表示送行的陶莹说:“小陶莹,等从省里回来,你好好给我讲讲,你读老公孙这部作品的体会。我到现在还没读过,但已经听好多人评价过,有叫好的,有骂的。我也听听你的看法好吗?”
陶莹愉快地答应道:“好的。”
宣石狗陪着白东明岀得门来,走在路上问:“你觉得咱们的报告,什么地方不合适,还需要改?”
白东明说:“我突然想到回顾历史那一段开山学大寨的话,真要那么报上去,还不把你的前姐夫陶省长气坏?人家还给咱批?”
宣石狗闻听白东明这么说,马上站住不走了,说:“啊,就为这事?”
白东明说:“还能为啥事?”
宣石狗说:“你去,俺就不去了。”
白东明说:“石狗,怎回事呀,哪根筋又抽了?”
宣石狗说:“他陶重农不是号称大侠吗?好汉做事好汉担。自己当年参加放火,把一座山烧了,又连年带人开山造田,把山彻底毁了。龟峁庄这个黑典型倒是踹掉了,红典型他也没树起来。如果他连自己这点历史,他都不敢正视,你还指望他能支持咱?”
宣石狗说罢,也不管白东明,就往回返。
白东明知道宣石狗倔脾气,也不好再追回去强拉硬拽,但也觉宣石狗说得在理。可反过来又想,更觉得报告中那些话必须删掉。
白东明只好自己一人往乡里去。
白东明走到半路上,碰到公孙龟年他们已经把报告复印好,正往回走。白东明向他们说了原委,公孙龟年他们于是又同白东明一道返回乡政府。
重新复印好材料,回到村里已是半夜下两点。
白东明让刘淳鲁生泉回到他们住处休息,让公孙龟年留下,说是商量点事,其实是想听公孙龟年再详详细细给他说说宣石狗情况。作为工作队内定下的龟峁庄未来的挂帅人物,白东明想对宣石狗有更多的了解……
054
走进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陶重农办公室时,办公室外间等待接见的人总有十几个,沙发上椅子上都坐满了,还有几个站着。陶重农秘书,一个二十五岁左右小伙子,对白东明不熟悉,让白东明先在一个登记薄上登记了一下,也让他先等着,然后秘书就进里间去了一趟。
秘书岀来告诉白东明,等里边那个被接见的岀来,你就进去吧。
那些先白东明而等候接见的人们,显然对白东明受到的“加塞”优待,既不满又有点摸不清底细,都很吃惊。有两三个人竟然走到陶重农秘书跟前,或者强调说他是应陶省长之约前来见陶省长的,或者强调他与陶省长是何种关系,希望秘书先安排进见。秘书说,别着忙嘛,迟早都要见的嘛,领导自己还不知道轻重缓急?今天不见的,我不是让人家都走了嘛。
秘书正给人解释着,办公室里间门开了,秘书慌忙跑到门边,让白东明进去,并随后把门关上。坐在自己大写字台后的陶重农,见白东明走进来,就站起身并迎着白东明走过来,与白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