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项文龙送来的信函后,朱仕珲先是不相信,接着意识到,项文龙是项家这几代中少有的雄才,一个真正的霸主是绝不会把个人感情放在霸业之上。再说了,项文龙的五弟项文彪原本就与他不和,他有什么必要为了一个不太听话的弟弟与朱家纠缠不清?朱仕珲也知道,项文龙在这个时候提出联姻,不仅仅是为了化解两家的矛盾,是要为项家获得喘息的机会。
“只是孩儿认为,这种联姻并不足以解决我们与项家之间的恩怨,最多只能在短期内使我们两家不再直接对抗。”
“孝信,你还有什么想法,尽可说出来。”
朱孝信思考了一阵,说道:“答应与项家联姻,至少在这几年之内,我们不用担心西部的威胁,只需要应付南北两边的威胁,晖州获得了难得的喘息机会。如果项文龙能够‘说服’丁家的话,我们连永盛军的威胁都不用考虑了。这也有坏的一面,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与项家联姻将直接破坏与罗家的同盟关系,至少短期内,罗世雄会很不爽。”
朱仕珲微微点了点头,朱孝信的分析很到位,措词也很准确。
“反过来看,项家得到的好处比我们多得多。”朱孝信冷笑了起来,“项家也需要休养,需要时间让血狼军恢复元气,项文龙需要巩固自己的地位。不管是我们,还是项文龙,要想称霸,必先扫荡西北其他十州,成为西北霸主,才有实力向其他方向扩张。相对而言,我们的位置并不好,与项家结盟之后,只能向北发展。项家则可北上与西进,把我们堵在了角落里。如果孩儿的分析没有错的话,项文龙提出联姻的真正目的是要抽出身来,迅速扫荡西北地区,最后才来对付我们。”
朱仕珲又点了点头,这也正是他所顾虑的。“那么,你认为我们该如何处理呢?”
朱孝信来回走了几圈,最后在父亲面前停下了脚步。“孩儿认为,眼前只能拖。稳住项文龙,等到开春打完了堰州之后,再看情况,决定是否跟项文龙联姻。”
朱仕珲叹了口气,此时朱孝信的经验问题就暴露了出来。
“拖字决”没有错,问题是,怎么拖?要稳住项文龙,总得派人去肃原城,这必然使两家的秘密暴露,罗世雄会善罢甘休?暂且不说罗世雄的态度,只要朱罗两家秘密联盟的事情败露,西北其他各州会坐视不管?
朱孝信在大方面的策略没有问题,落实到细节上就有问题了,这就是他经验不足的具体表现。
“父亲,孩儿的分析……”
“为父也正是这么想的,只是细节方面有待商榷。”朱仕珲摸了摸下巴,“明日,你一早过来,我们与军师再商讨一下。”
朱孝信立即答应了下来,现在他知道,为什么父亲坚决要把少营司部设在崮梁了。
——
因为葛州罗家不准商队进入堰州,堰州曲家又封锁了所有前往潜龙关的道路,所以北上的商人都被堵在了南面。
醉仙楼的生意比比往常清淡了很多,大厅里有一半以上的桌子都空着。
宴席刚结束,李洪涛就离开了节治府,让邓颐斐带着其他人去客栈之后,他径直来到了这里。
黄季比他早半个小时到,点好了酒菜。
“我已经在节治府吃过了。”李洪涛并没有想要喝酒的意思。“最近崮梁不平静吧?”
“李大哥怎么知道的?”
李洪涛勉强挤了点笑容出来。“今天晚上少营成立,朱仕珲邀请我们作客,半路把他的五个儿子,还有杨佩德都叫到了书房去。杨佩德与四个世子都在半个多小时后回到了前院,唯独朱孝信到宴席结束都没有出来,这很不正常。”
黄季微微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今几日,好几批使节来到了崮梁,大部分都是葛州那边来的。另外,朱仕珲也派了几批使节出去,有的是去葛州,有的是去别的州。这些都不足为奇。现在罗世雄已经陈兵边界,听那些冒死赶来的商人说,奔豕军最迟开春后攻打堰州。现在罗朱两家必然在磋商联合出兵的事情,需要密切的交换信息。听说堰州邻近另外几州中,只有建州永盛军没有太大的动静,其他三州都在做出兵准备,看样子,都想趁火打劫,到堰州去捞点油水。”
李洪涛并没有感到惊讶,只要罗世雄扛住了堰州的主力军队,其他各州就有“打秋风”的机会,谁会放过可以捞取好处的机会呢?
“最让人奇怪的是,前几日,有人从邢州那边过来。”
“项文龙派来的使节?”
黄季微微点了点头。“商人装扮,可我听一些从邢州来的商人说,那批人是邢州节治府的官员,根本不是商人。”
李洪涛摸了摸下巴,低声问道:“项文龙在这个时候派人来崮梁做什么?”
“派来的是使节,可项朱两家世代不和,难道项文龙准备与朱仕珲联盟?”
“世代不和?”李洪涛微微皱了下眉毛,接着就冷笑了起来。“那你还真是说对了。如果项文龙派来的真是使节的话,他很有可能与朱仕珲尽弃前嫌,甚至有可能与朱仕珲联盟。”
“可是……”
李洪涛压了压手,说道:“你对项文龙这人有多了解?”
黄季摇了摇头。“不是很多,只是听说,项文龙乃项家数代人中最有才能,最有头脑的一个,算得上是不世出的英才。”
“那你认为朱仕珲怎么样?”
“朱仕珲?”黄季微微皱了下眉毛,“虽然上了年纪,对军师杨佩德极为倚重,但是人老成精,能在节治使的位置上坐四十多年,尽握大权,恐怕就算有时他很糊涂,那也是装出来的。”
李洪涛立即就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