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骆明辉和王海涛的到来,完全在秦牧的意料当中。在这个阳光温暖的下午,世纪酒店的总统套房成了三个人毫厘必争的场所。
秦牧为两人分别倒了酒,将之摆在二人的面前,笑着说道:“红酒虽甜,但后劲十足,不如我们中国的白酒,芳香清冽,回味无穷。”
此刻,每句话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代表着很多含义。骆明辉和王海涛对望一眼,均叹了口气。
秦牧没有得胜的欣喜,两人的到来虽然摆明了示弱的姿态,但他丝毫没带出胜利的骄傲,只是坐回属于主人的座位。
阶段性的胜利虽然可以让秦牧打开王海涛的心防,但对于腾龙市的布局却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尽管打开了美国两座城市友好往来的目标,但是真正需要攻坚的却是骆明辉这个华裔美人的思维模式。他端起酒杯,向着骆王二人示意了一下,将晶莹剔透的水晶高脚杯放在嘴边轻轻的抿了一下。入口有些酸涩,秦牧示意二人随意。
“秦先生,相信我们这次来访的原因,你已经很清楚了。”骆明辉毫无心情的喝了一大口酒,目光炯炯的看着秦牧。按理说,他没有必要趟这次浑水,可以一走了之,华夏财团的资金固然诱人,但这个财团却被很多官方人士冠上“美国的红色企业”的绰号,这也是他要掂量掂量的。但透过华夏财团和秦牧,他很有可能在中国拿到很优惠的政策,这就有利于他从政接触更多的金融大鳄。秦牧一步一步揭露身份的神秘和重要性,让骆明辉仿佛是个迷恋大烟的瘾君子,明知道与秦牧谈判无异于步步杀机,可是他却扛不住其中巨大的诱惑。
秦牧轻轻的摇摇头,笑道:“骆议员,您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天我到美国来,承蒙您招待,下次您去中国,我自当倒履相迎。”
秦牧这句话用了两个典故。一个是孔子的名言,一个是曹操夜迎的轶事。两个典故无疑都把自己放在了低一点的位置,将对方高看一眼。骆明辉精研中国文学,倒也是知道其中的含义,脸色就变好了一些。秦牧给了他一个信息,与骆明辉合作也是华夏财团非常迫切的事情。如今华夏财团家大业大,若不在美国政治上培植自己的代言人,迟早要被议会里面的家族挤出美国市场。要想在美国市场占据垄断行业,必定要在议会上拥有几票自己本身的势力。
骆明辉不是不明白,也不是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性的,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华夏财团的胆子如此之大,竟然顶着红色家族的名号明目张胆的参与美国的政事,这让他心生恐惧。一个外来政权想要渗透进美国议会,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秦牧看到骆明辉的脸色变了变,就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太乐观,慢悠悠的说道:“骆议员,世纪酒店的现任执行总裁非常仰慕阁下,很希望和阁下交流下关于中国茶艺的看法。”
骆明辉的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秦牧和他背后的华夏财团所图甚大,竟然又把罗宾逊当成了棋子推了出来,他们如果要支持自己,肯定需要获得更大的利润。这时候骆明辉反而看不出秦牧在华夏财团到底处于什么地位了,面含疑惑的看着秦牧,慢腾腾的说道:“秦牧先生,不知道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交谈呢?”
秦牧拍了三下手掌,用真诚的语言回答了骆明辉的问题:“一个期盼自己家乡能够蓬勃展的中国政府官员。”
骆明辉点点头,秦牧的意思他彻底的明了了。他站起身走到秦牧面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秦牧站起身回应着他,同时说道:“骆议员,我来美国是交朋友的,不是带来战争的。我想,这个世界和平一些,会让我们更有面目对待后世的子孙吧。”
骆明辉点点头说道:“美国是美国,中国是中国,共同展才是我们的目标。”
两个人说的都非常的官面,但心里都明白,从此之后,骆明辉就会多一个财团的有力支持,如果他当政,秦牧就会相应地从他这里要走一些政策和技术。
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有了付出,就需要高回报,这是自古以来都不变更的道理。
骆明辉转身离开了房间,这个战场他本来就是一个过客,但是能够拉拢到支持者却是他的意外之喜。打开房门之后,罗宾逊正西装革履的端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摆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茶壶和四个杯子。
以后的事情,就是骆明辉和华夏财团的秘密协定了,秦牧用自己的姿态表明,中方尊重对方的内部政治决定,绝不插手。
美国之行的重头戏,到底还是集中在秦牧和王海涛的身上。面色有些古怪的王海涛又喝了一口酒,看着秦牧挺拔的身躯,慢慢的说道:“人老咯,就斗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秦牧摇摇头,说道:“老王,你虽然人在体制之内,但却游走在体制之外,我们的出点并不一样,所以看问题的方式也不一样。”
王海涛一滞,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家伙教训,还是他人生路途中的头一次。他咬咬牙,仿佛一只被困在绝境的野兽般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最后才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软软的靠在沙背上,有气无力的说道:“你究竟想知道什么?我不相信你就是为了那五百八十万,这点钱你会看在眼里?”
秦牧猛然侧过身体,目光中带着锋锐看向王海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的钱,我不会在乎,但这是人民的钱,却是非追回去不可。”
听了秦牧这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话,王海涛的心情反而放松了下来。既然秦牧又想抓住自己的人,又想讨回那笔金钱,他必定有让自己心动的东西,否则这场谈判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了。这里是美国,秦牧若是想动武还是需要深思熟虑的,毕竟在场几人的身影已经落入了FBI的眼中,他们的谈话甚至都有可能已经被监听。
想到这里,王海涛摊摊手,开始玩起官场老油子的手段,对秦牧无奈的说道:“钱,我已经花的差不多了,人,就在这里,你看应该怎么办?”
秦牧的嘴角露出了笑容,弧度越来越大,终于开怀的笑了起来,指着王海涛说道:“老王,你这个人果然是胆小的要命,还没有怎么样,就把自己的底线露了出来。”
王海涛栗然一惊,果然,这种老油子的手法可以用,但却要自己坐在重工董事长的位置上才可以,现在自己就是丧家之犬,怎么可能还有本钱跟秦牧谈条件。人越是慌乱,思维就越是混乱,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又下了一步昏棋:“你认为我会因为你的话乱了阵脚?”
秦牧越高兴起来,完全没有了在澜宁县沉着稳重的样子,从抽屉中拿出一根雪茄,姿态潇洒的用雪茄钳将雪茄头部剪掉。他的动作越是从容,王海涛的心跳就越厉害。
秦牧一边从雪茄中挑选着不平整的烟丝,一边口齿清晰的说道:“在法国历史上,有名很出色的皇帝,世界上的人都称他为路易十四。”
王海涛不明白秦牧的话锋怎么转到了法国,但是他明白,秦牧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秦牧没有看他,而是从另外一个抽屉中拿出精致的ZIppo大火气,“叮”的一声脆响,忽闪的火焰就悄然在王海涛和秦牧之间跳动着。
“他有一句至理名言,被称为偏执狂的永久座右铭。”秦牧叹了口气,将雪茄点燃,放在口中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雾。
王海涛的注意力被秦牧的话吸引着,目光随着秦牧的动作而晃动。秦牧坐在椅子上,左手手指在身侧的桌子上有节奏的轻轻敲打着。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副赞叹的语气说道:“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这是路易十四的经典名言,将一个人的自私明目张胆的大布天下,曾引起无数人的追捧。同时,这句话也透着浓浓的悲哀,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住生老病死这种自然规律。
王海涛顿时明白了秦牧的意思。他在秦牧的眼中无异于一只过河的卒子。需要的时候可以左右牵制,不需要的时候可以一往直前的抛弃,只不过是为了给对手造成片刻的混乱。然而,除了秦牧,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恨不得自己马上死掉,这样有些秘密就不会通过他的口说出来。
归国未必没有好处,在美国也不见得安全。
王海涛颓然的看着正吞云吐雾的秦牧,深深的挫败感席卷了他全身。饶是如此,他还有些不放弃,强自镇定的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可以申请政治庇护,这样的话,你们还能拿我怎么样?”
秦牧的心神仿佛被自己左手手指的节奏感完全吸引,没有回答王海涛的问话。静谧的屋子中只有敲击桌子的“咔”“咔”声响着。
寻求政治庇护?如果这种情况成立的话,王海涛何必纠结于现在,甚至还不惜自身安危的冒头与秦牧谈判?
最终,王海涛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反驳声,有气无力的说道:“好吧。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只要你们不要去动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