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语气不屑,“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不上早晚课,不守清规,杀生吃肉婚娶抽水烟。”
青豆择善而从:“嗯!我以后只来观音庙。”
她背朝春日的太阳心子,埋头抓了一中午的虫子。先是出自好玩的兴趣,再是讨好小光头的压力,最后全是意志力,想着要把这缸虫子抓完,有始有终。
顾弈起来被她抓了壮丁,她让他帮她抓虫子。顾弈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为什么不用药?青豆说,不能杀生。他说,那拿筛子过滤?或者倒出来,扩大寻找面积?
青豆哑口,把他脑袋一掰:“又不是让你抓一辈子,就半缸米,别说话了,抓吧。”
中午,他们在斋堂里排队吃饭。
僧人有序落座,这里有不少香客,和青豆顾弈一样坐在最后,认真啃馒头吃斋菜。
大哥很忙,很多人找他说话,他的笑容一直平静地挂在脸上,没有一点不耐。好不容易得空,青豆问,平日都这么多人吗?
青柏说,过阵子更多。
她想,真好,如果是这样的日子,那她为大哥高兴。
日暮时分,木鱼梆声敲响,晚课开始了。山上好多人。青柏和几个云水僧人站在大殿的最外围。青豆顾弈在最靠边的两块山石上,隔了老远,听了一会。
一声鸟鸣响起,他们默契转身,在肃穆的诵经声中往山下赶去。
顾弈的好奇心忽然被激发,打量过青豆的神色后,问起大哥的事。程青柏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他的身上没有青松、青豆或是青栀活泛性格的影子。他似乎,更像一位父亲。
“我大哥是个好人。”青豆只说了这句,便将目光投向远方。
而远方的小南城家属院,正陷在一场寻找失踪少女的慌乱里。
青松把青豆所有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书店校舍桥洞音像店电影院副食店招待所,包括她相熟的同学,挨家挨户,凡她多看两眼的地方,他至少找了两遍。
后面青栀添乱,也出去找了。她哪里认识路,走走还走丢了,被孟庭在路上碰见,看着脸熟,领了回来。
一家人兵荒马乱,直到虎子发现顾弈也不见了,青松才稍稍放下心来。
青豆和顾弈坐夜班民营车抵达小南城,拐弯时,她推醒顾弈,“那是我哥吗?”
顾弈头靠在她肩上,睡得云里雾里,他揉揉眼睛,粗辨身形:“好像是的。”
她惊奇,二哥和六子哥真是神通广大,居然在路边等她。
下了车子,她扯开疲倦的嘴角,往人影处跑去:“二哥六子哥!”
青松表情冷漠,两瓣儿薄唇紧紧抿着,他和六子一辆一辆车盯着下客,听见青豆的声音,他不喜反怒,两日积蓄的疲惫和担心全数化成愤怒。
他冲了上来,伸手朝她扇去。好在顾弈警醒,察觉出动势,将青豆往回拽了一把,掩在了身后:“青松哥!”
六子奋力钳制住程青松,“你打她干嘛?”
青松在六子的控制下不停顶撞顾弈,朝缩成一团的青豆喊:“你有本事以后有任何事都去找他!去啊!还回来干嘛!”
青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为他说的是顾弈。摇颤的躲避中,她慢慢明白,哦,二哥说的是大哥。
她手抓着顾弈早已皱皱巴巴的中山装,委屈得想掉泪。但她没有哭,她只是缩着,脑子有些发懵。
青松被六子拉到一旁,踉跄着脚步往马路牙子上一坐。
空空荡荡的街道,别说灯了,连月亮都歇了。只有微微的光能辨出人形。
顾弈等了等,率先道歉:“青松哥,对不起。”
六子朝他摆摆手,递给青豆一个安抚的眼神,低头边掏烟边掏火,“抽根烟缓缓气。”
他叹了口气,又接着点上了自己的火,火星子一明一暗,随两团白雾升起,紧张的气氛渐渐洇散。“你哥找你找得都哭了,这么多年没哭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