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星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日绝望的深渊中。
晴空之下,哥哥在渔船上睡觉,她和父亲在船旁游泳,忽然间脚踝被水草般湿滑、铁绳般坚韧沉重的东西缠绕住,那东西稍一用力,便将她拖入海中。
她朝着透光的海面张开双臂,想要拉住父亲伸来的手臂。
过快的下沉速度让她身体不适,脑袋昏昏涨涨,脚踝上的东西不见了,有柔软的长须开始在她的胸腹试图缠绕上去,她想挣扎,但氧气的缺失让她早已没了力气。
霎时间,眼前晕染开一片血红。
父亲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断了那些长须,带着她和一身血拼命上浮。
在不断远离触须的过程中,她看到海底那一对大灯笼般橘色的眼睛,瞳孔中充满冰冷的杀气。
突然,一条比其他都长的触须朝父亲背后刺来,她用手臂挡在触须之前,忍着眼泪和剧痛,将头埋在父亲肩头。
可父亲最终还是没有活下来,他用满是鲜血的双手、用最后的力气将她托出海面,然后沉入大海。
像那些孩子们一样,永远留在了大海……
轰——
砰——
“覃星,覃星!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跟我走!”朱蒂的声音仿佛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覃星如梦初醒,被朱蒂拉着从地板上起身,“发生什么事了?”
“祭祀船被袭击了。”朱蒂跑到床边,在海面上看到一艘随海浪荡漾的独木船,上面站着一个棕发男人,只见男人举起枪炮对准船舷就是一下。
炮弹落在祭祀船侧面前方,炸起扎人的浪花,掀起巨大的气浪。
朱蒂猝不及防被颠簸的船悠荡出一个跟头,忍不住大骂道:“我靠,施特尔!”她看见对方用枪才想起黎白安之前跟她提起过的先行者。
施特尔以为黎白安会在船上,他是来猎杀黎白安的。
此时的黎白安尚不知道祭祀船遭遇袭击,她正在面对来自异种的危机。
鲨鱼般尖利的牙齿几乎是贴着黎白安的脸颊紧紧咬合,在水里都能掀起一股风,她仿佛能闻到这风里的血腥和腐臭。
黎白安立刻转身,手脚并用地游出窗口。
这头海怪的体型像一只大蝠鲼,扁平宽广,如同在水中展开的巨大蝙蝠,但是没有蝠鲼的柔软温和,胸鳍如钢铁般坚硬,长着橘色的灯笼鱼似的眼睛、鲨鱼的脑袋和乌贼的触须,它蜷缩起身体却仍然撞裂了窗孔,追逐着黎白安到了楼外。
黎白安游出的窗口位于走廊一侧,对应的楼外不是广场一面,而是一片未加人工雕琢的荒海,但这片荒海不是空无一物。
海底砂石与楼体一层地面平齐,砂石间有高低不平的小丘,不见珊瑚,不见鱼群,而是布满一根根直冲海面的长线,长线之上漂浮着宛如气球般膨胀圆鼓的漂浮物,这让这块石丘显得像游乐园中售卖氢气球的气球丛,又像一片竞相高飞的风筝林。
十来条之前见过的那种半透明的鱼在线绳中穿梭,感受到海水中不平静的波动后倏然不见了。
黎白安没有在意鱼的事,她以为这些布置为了阻止海兽离开这片区域而布下的某种法阵,她灵活地穿过海草和麻绳编制的线绳,朝着海面游去。
就在她接近那些漂浮物时,忽然像受惊的鱼一样调转身形,不再向上,而是向外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