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李仲虔只身一人前来麟德殿,居然是要行刺!
虽然他过继出去了,他依然是李德的亲儿子啊!难道他想弑父?
殿内是武功高强的金吾卫,殿外是层层把守的近卫,他只身一人,插翅难飞,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弑父弑君?!
众人惊骇不已。
内外殿的金吾卫层层叠叠围了过来,李仲虔手指往里收了收,李德面色痛苦。
李仲虔望着靠近的金吾卫,眼睛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怎么,你们想看着圣人血溅当场吗?”
众人从未见过李仲虔这般癫狂模样,头皮发麻,一动不敢动。
“仲虔!”
“卫国公!”
“秦王!”
“二郎!”
正要退出内殿的大臣们胆寒心惊,飞奔进殿,歇斯底里地大声呼喊,“别冲动!你快放开圣人!那是你的亲父啊!”
李仲虔冷笑:“亲父?他不配!”
众人心急如焚,望向太子李玄贞。
李玄贞站在一边,脸上既无愤怒也没有慌张,只有冷淡。
众人焦头烂额,转头怒视李仲虔,有的直接破口大骂,有的苦言相劝。
李仲虔恍若未闻。
“卫国公!”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郑景仓皇奔进内殿,“卫国公,你想想谢皇后!皇后殿下只有你这个儿子可以倚靠了!你想让文昭公主九泉之下不安吗?”
李仲虔冷笑:“覆巢之下无完卵,与其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不如死一个明白。”
郑景脸上血色褪尽。
脚步声纷杂,弓箭手从四面八方涌进内殿,密密麻麻站满各个角落,无数箭尖直指李仲虔。
李仲虔紧紧扼着李德的喉咙:“舅舅教导过我,要把你当成君王效忠,不能不顾大局,不能太计较个人得失,利在天下必谋之……我努力去做了,我不争不抢,我上战场杀敌,我为大魏开疆拓土,我只想好好照顾母亲和妹妹,你却放纵李玄贞对我苦苦相逼。”
李仲虔瞳孔翕张,“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这身骨肉是你给的,你想杀我,就来杀吧,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动明月奴?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她被送走的时候,只有十四岁!”
“十四岁!她从小不能断药,我舍不得让她吃一点苦,我只想让她嫁一个好夫婿,以后和我斩断关系,不会再被我连累……我只想她平安喜乐……你连她都不放过!连她都不放过!”
无人应答。
郑景看着李仲虔血红的眼睛,一股森冷凉意从脚底窜起,跌坐在地,目瞪口呆:“你疯了!你疯了!李仲虔,你疯了!”
看到李仲虔走下马车的时候,他怀疑对方故意示弱,以此韬光养晦。他没有点破,在向上官禀报的时候还添油加醋加重了李仲虔的病情,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李仲虔的目的不在和光同尘,他只想拼死一击,他已经彻底丧失理智,什么都不管了!
“二郎,你真的疯了!”
李仲虔唇角一勾,凤眼斜挑,状如鬼魅:“对,我疯了。”
从谢家满门覆灭的那刻起,他就该疯了的,父亲心里只有李玄贞一个儿子,舅舅死去,母亲疯癫,认不出他,他一夜之间失去所有,跪在灵堂前,不吃不喝。
他的舅舅是英雄,英雄却总是被辜负被遗忘,他心中迷茫,不知前路在何方。
三岁的瑶英整天缠着他,陪他为谢无量守灵。那时候的她还不会走路,天天赖在他身边,要他抱,小小的胖乎乎的一团,窝在他怀里,掏出一枚胡饼,喂到他唇边:“阿兄,吃。”
李仲虔低头,看着趴在胸前的妹妹和她手里举着的饼,眼泪掉了下来,含泪吃完了那枚胡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