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少年也渐渐发现了。
身体已经越来越沉,一直未好的剑伤就像是一道痛苦的烙印一样时时刻刻牵扯着他的神经,步子不再如同初踏入森林时一般轻快,维时而清醒、时而浑浑浊浊,亚鲁塔每天的大多数时候只能保持着有限的冷静,视界在他眼前变得越来越狭窄,周围的景物一点点暗下去,终于有那么一刻。
他看到前面那个蓝sè的影子消失了。
他脚下一软,忽然沿着冰层的一侧滑了下去。
黑暗中传来一连串碎冰滚落的响动,随即很快又重归于寂静之中。
……“醒醒,快醒醒,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醒醒——”
“我需要你的帮助。”
布兰多猛然睁开眼睛,苍白的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什么时候了——’他有些迷惑地抬起头,头顶上冰层始终呈现出一种瑰丽的幽蓝sè,耳边远处回响着被称之为‘朱庇斯的絮语’的啸声,那是寒流穿过北方一道地峡发出的声音,峡谷的一头正好有一条巨大的冰川连接着地下。
这声音经年不息,但其实还在很远的地方,它常常让人错以为是地下的深渊之中锁着一头号叫的怪兽。
布兰多疑神疑鬼注视着洞穴深处一会,眼神幽深得像是一个化解不开的谜题,他拢了拢并不显得紧实的毛毯,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梦。
他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中到许许多多人穿过一片闪光的雪原,他们穿着古怪的衣服,黑白相间的长袍,骑着无翼龙,他们身边逐渐出现了那些黑sè的、巨大的、犹如方尖碑一样的建筑,建筑上散发着奇异的金属光泽,布满了蜘蛛网一般的水晶网格,布兰多认得那些都是米洛斯的残骸——据说愈往冰川中心,这样的残骸也就越多。
布兰多在梦境中看到的这正是这样的场景,他看到那些人穿过这些来自上古的遗迹,来到一处巨大的裂峡边缘,他们在那里举行了一个盛大的祭祀仪式,将奴隶推下山谷,然后又将一个巨大的闪闪发光的盒子丢入深渊之中。
时间在冰川中缓缓推移着,他看到那些人随后定居下来,与冰原上的穴居人为邻。但他们中忽然产生了争执,然后是分裂,征战,从内部分为两派。
失败的一方继续往北,而剩下的人则留下来,好的光景不再,许多老人都冻死在冰川之上,年轻人则试图离开冰川前往森林中,但他们依次倒在迁徙的上。
只剩下少数人——他梦到的那个人就rì复一rì地守望在冰川上,亲眼看到族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死亡像是瘟疫,最后落到他自己身上。
布兰多模模糊糊还记得自己在梦境中看到的最后一个rì出,太阳从西方升起,红而巨大,天地都变得血红,仿佛像是征兆着什么。
布兰多收回视线——洞穴内安静无声,所有人都已睡下,在布兰多视野远端有一团亮光,那是篝火,现在应当是后半夜,那么在篝火那里守夜的就是梅蒂莎与夏尔,他甚至偶尔可以听到低细的交谈声从那边传来。
但布兰多并未打算起身,他一个人静静地靠在黑暗中,有些不明白自己那个古怪的梦境代表着什么含义。等他完全冷静下来,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在梦境中看到的场景可能是当年敏尔人亲眼所见的一切,而他看到的那些人,很可能就是穿过这片冰川的敏尔人。
敏尔人在圣者之战末期被吉尔特驱赶,时间上差不多是Chaos。1024年左右,也就是还要在金蹄之年以前,比符文与剑的年代还要早,那之后没多久就发生了上一次大魔cháo,根据经书上的记载,那一次灾难全大陆的人口几乎都削减了三分之一。
那是圣者之战后沃恩德经历的最深重的一次灾难。
他忽然记起自己在梦中看到那个红而巨大的太阳,想起了黑之预言上的一段话:血从天空上降下,灾难由西向东而止。
那不正是形容上一次大魔cháo么?
可他为什么会忽然梦到一千年之前发生的景象,布兰多自己也不明白,他只觉得说不出的古怪。他又记起梦中敏尔人丢入深渊的那个像是金约柜一样的盒子,他隐隐感到自己做这个梦可能和这个盒子有关,可关于这个盒子里有什么,他却一无所知,历史上也没有相关的记载。
布兰多轻轻吐了一口气,心中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又升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四周寂静无声,冰窟就像是在一个沉睡的巨兽的体内,有时候安静得令人心悸。但布兰多jǐng觉地巡视四周,他分明感到漆黑中始终像是潜藏着一双眼睛。
‘布兰多,那绝不会是守护者一族——’
他忍不住侧过头,向阿洛兹睡觉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想起下午两人之间的那番对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