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身着红衣的女子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沐晚晚才看见那人脸上的笑容。
“阿爹。”
那女子抬头看了看,笑着朝他打招呼。
他亦是笑着回应。
沐晚晚此刻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
她长这么大,对父亲的印象只有缭绕的烟和大声的吼叫间或着麻将落桌的声响。
她挥剑斩开幻境,只觉得子女中更加难受了几分。
“你说蛮娘走了?和一个中原人?”
这次他穿着有些泛白的青色衣衫。
对面那人脸上挂着没有散去的沉痛:“朱兄,蛮娘她喜欢那个中原人,我也劝不住。”
沐晚晚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她看着这个是娶了自己女儿讯息的父亲,踉跄着坐到椅子上,还因为没控制好力道,直接翻了过去。
被他称作柳兄的人,伸手将他扶起。
“朱兄,从今后你就在我这百尺楼住下吧。蛮娘走之前,没要工钱,她那情郎也算好的,留了些银钱,托我照顾好你。”
他缓缓站起身,佝偻着身子走了出去。
走得很缓,很缓。
几刻之后,沐晚晚见他又走了回来。
身上背着书稿,怀里抱着花盆。
“走吧,看看我住在哪里?她既然让我在这里等她,那我就在这里等她。”
于是那人便将他安置在了近街那边的最高层,前面是人来人往的街市,听着叫卖,后面是百尺楼的最高层。
他抬头,就能从窗户看见后面那栋楼错落的围栏,他甚至觉得伸手百年可以够得到。
当然,入住的第一天他就试了,可以够到,只是要费很大力气。
没有了蛮娘的日子,过的很无聊,也很快。
沐晚晚看着他头发变得花白,牙齿变得稀松,最后就连胡子开始慢慢脱落。
在那无数个等待女儿回来的日子里,他过着重复无趣的生活。
吃着大差不差的三餐,做着时而惊悸的梦。
醒着的时候,他时常会到后窗的地方,临摹一篇《心经》,摹完了便铺开纸张,开始写着他脑海中的故事。
只是他精神越来越不好,看着窗外的落雪咏梨花,看着楼外的烟花叹春日。
明明是三年的时间,他却好像过了三十年。
某个春日的下午,他听到窗外猫叫,一抬头就发现了在百尺楼最高层屋檐上的猫。
于是他偷偷的跑到后楼去,悄悄打开门,爬上了屋檐。
可是猫儿灵活,他却不灵活了。
高处的寒风吹得他冷到发抖,他看了一眼楼下。
依旧像最初看到的那样,看不到底,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只能听见耳畔的猫叫和风刮过时的呼声。
他的心跳的很快,因为他知道,只要掉下去他便再也没有见女儿的机会。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许是屋顶的瓦片许久未换,长了青苔。
他一个不慎脚滑,便落了下来。
心跳的更快,甚至感觉已经逃到了嗓子眼上,他觉得胸口发闷。
缓缓睁眼,却发现自己正落在高台与外墙之间。
他低头身下云雾弥漫,而后在这万物寂静的时候,他听到了耳畔轻微的细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