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他的视线似乎朝她扫了过来,她不甘示弱的对上去。对方唇角勾了勾,似是在善意微笑,却让她觉得更像是嘲讽。
沈明清上前一步,微微欠身。
“郑主任,很抱歉,今天因为临时有事耽搁,来晚了。”
郑立袁爽朗笑出声,想要招呼他们三人坐下。论年龄,他自是年长许多,几乎是他们的父辈。可是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并不是靠比拼年龄来考量实力的。
“不好意思郑主任,我们有急事,需要赶回公司。”
沈明清扫了一眼雅间内,均是一张张愕然的面孔,随即补充道,“为表歉意,这顿饭算我请,诸位用餐愉快。”
郑立袁有些急,他在意的不是餐费问题,而且这个季度乃至全年的赞助问题。他好不容易才跟这个年轻的宣传部经理搭上线,难道又要打水漂了么。
“沈经理,那我们的合作案改天再谈?”他试探问道。
沈明清回头看了一眼何子衿,对方几乎是微不可查的轻点了一下头。他极轻的笑了下,说,“这样吧,郑主任准备一份详细的方案,我们尽快给您答复。”
常悠悠看着郑主任,平日里一直笑眯眯的脸上,似乎渗出了细密的汗水,脸色有些发土。
手机很不适宜的在包里震动,她把手伸进包里,狠狠的摁掉来电,心里腾腾的往上窜着火苗。
这些人凭什么高高在上,把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轻飘飘一句“很抱歉”、“不好意思”,便万事大吉了?
就好比上次她去蹲点采访,不接受便不接受吧,拿着她的工作证直接去台长那里投诉。他们或者是随口一句话,却彻底否定了旁人为之努力已久的付出。
他们转身离开,常悠悠追出雅间,顿住了步子。从后面看上去,他们的步态从容优雅,哪里有半点急着赶回公司的紧迫?
“何子衿!”
她咬了咬牙,大声喊出他的名字,看似无所畏惧,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底气有多不足。
何子衿转身,挑眉,微眯起眼睛。水晶吊灯下,常悠悠忽然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她借着心里的这股子火气,心想,死就死了,有本事,他再去投诉她。
常悠悠挺直了背脊,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且无畏。
何子衿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她的脚,穿着与她并不配的细脚高跟鞋,鹅黄色的小套裙,比起上次在公司见到她的时候……更像个女人了。
身后是同事小声唤她的声音,常悠悠竭力让自己走出的每一步都显得沉稳而有力,手机仍在包中震动,震的她手心都有些发麻。
“何总,您的属下一句不好意思,就轻飘飘的放了我还有我这么多同事的鸽子,您要怎么负责?”
“何总,您这是在纵容自己属下的骄纵和失信吗?”
常悠悠努力的昂着头,她的海拔的确有些不尽如人意,可是好歹踩着足足一公分的高跟鞋,怎么着,也能弥补些不足不是?
她身上这身行头,还是丁笑涵临时从舞美师那里借来的,说是她那身学生装穿出来丢人现眼。姑且不论别的,好歹不是自己的东西,穿在身上,浑身不写意。
“何总,我只是想采访您一下,对于一个真心想要采访您的记者……”她吸了一口气,在心里补充,虽然只是一个迟迟不能正名的实习小记者。
“您拒绝采访就罢了,却带着我的工作证,直接投诉到了台里领导那儿。”
“您跟您的属下总是喜欢这样,你们高高在上,随便动了动嘴皮子,却轻易打破了别人的希望,彻底否定了别人努力的成果。”
“这些,您要怎么负责?”
常悠悠一直觉得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挺义正言辞的。
之后的一幕,常悠悠回想起来,那几乎是她过去的二十二年里,最尴尬最难堪最弱智,据何子衿回忆,那同时也是最精彩的一笔了。
如果不是……不是脚上这双别人的鞋太不给力,她也不至如此“五体投地”。
四周是隐隐的嗤笑声,常悠悠的手提包躺在地板上,包里的东西也不甘示弱的纷纷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