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胜不了我。”云破月精擅阵法,与打斗上头,却是大大不如刘苏。
“若加上我呢?”沉稳浑厚的男声,中年男子便立在距她不过三丈处,先前被云破月以障眼法掩住了身形,此时如云开月出,慢慢显现出来。
刘苏慢条斯理寒暄:“卫先生,别来无恙乎?”越是危险,她语速越慢,与在无咎跟前的清脆爽利全然不同。
她种在卫柏体内“画梁春尽落香尘”的禁制仍在,即便卫柏不顾后果强行突破禁制出手,也只能发挥六成功力。但加上精通阵法的云破月,刘苏后退一步——她没有胜算。
“无咎,去找吴越,请他来帮我。”吴越不一定帮她,却只能一赌了。
无咎不动,抽出含青剑与她背靠背站在一起,“你还有我。”不要每一次遇险,都将我排除在外。不要宁愿向敌我不明的吴越求助,也不肯接受我的帮助。不要支开我,独自面对危险。
我不想做一个无用的、只能眼睁睁看你单独拼杀的废物!“苏苏,你若赶我走,我会很生气。”无咎若生气,后果很严重!
刘苏先是一愕,随即苦笑:“那么,你千万小心。”无论是阿言还是无咎,她都无法拒绝他,更无法反驳他的决定。
突然间,眼前景色变幻,浓雾弥漫,极致的静谧中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她知道云破月的阵法已然发动,无咎便立在自己身后,她无法感觉到他,但知道他会陪着自己面对刀山火海。
她对阵法的经验并不多,仅有的一次还是面对潋滟身边“十部乐”。但那种合击之阵,与云破月几乎拥有改天换日力量的大阵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她不敢轻动。时间流逝,浓雾稍稍消散了一些,现出一袭流光溢彩的紫色锦袍来。那般艳丽张扬的颜色令刘苏惊了一下:“师父?”
浮戏山主背对着她,漆黑的发披散在肩上,绝代风华。刘苏暗道:这阵法竟能令人看到自己心中所想的事物么?师父啊师父,你可千万莫转过脸来。即便知道你只是这阵中幻影,对着你那张脸,我必然下不去手打散的。
天不遂人愿,或者说,阵不随人愿,李琅琊轻笑一声,缓缓转身,露给她一个侧脸。肤色白皙如玉,浓眉斜飞入鬓,长睫卷翘,鼻梁挺直纤细,嘴唇饱满嫣红。
刘苏面无表情。心里:啊啊啊这么美!给跪!她没发现自从遇到宋嘉禾之后,她越来越多地想起并使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词汇。
美人用余光睥睨着她,声线华丽与金玉相击:“玩够了么?玩够了,便跟我回去。”
刘苏警惕,暗自蓄力戒备:“你不是我师父。”我师父根本不可能对我这般和颜悦色。先前助我击败卫柏,那是因为他与卫柏有仇;可我背叛师门,几乎毁了浮戏山一半基业,他若当面,该一章杀了我才是。
你不是我师父,所以——“别用师父的脸对着我,用你的真面目,我杀起来,也好痛快些。”对着师父这个级别的美貌,还真是下不去手啊。
“蠢货!”李琅琊轻骂,刘苏惊惧地看他——师父脸上出现这种表情,简直称得上慈爱了。尽管那表情极度欠揍。
“不跟我走么?”李琅琊皱眉,“我与无咎,孰美?”
刘苏扶额,比美……还真是师父的作风,云破月阵法不错么,仿真度这么高。“师父更美。我从未见过比师父更美的人,相信以后也见不到。”这是实话,论美貌,李琅琊为当世之冠,卫夫人次之,无咎、潋滟等人,更是逊了一筹。
“那么,跟我回去。”第一美人的身份得到毒舌徒弟的肯定,李琅琊心情好了一丝,耐心多了一分。
刘苏叹气:“莫说你不是我师父,便是师父当面,我也不会跟他回去。我要留在无咎身边,与美貌无关——若为了美貌,我当初便不会逃出师门。废话少说,动手吧!”
李琅琊挑眉看着这个令浮戏山遭受了惨重损失的女弟子,他身材高挑,微微弯腰才能与她平视。“蠢货!就凭那白衣无盐,也想在阵中幻化出我的模样么?”
云破月容貌清冷,望之如姑射仙子,却被他说成无盐丑女,当真是傲慢之极。
刘苏大惊:“你不会真是……”我师父吧?我师父不可能对我这么温和慈爱!
李琅琊立起,披散的黑发擦过她面颊,红唇距她额头不到一分。几不可查地停留瞬息,他微微叹气,踏着满地不知何时开出的紫色莲花离去。
“刘苏,从此以后,你与我浮戏山再无瓜葛。”从今以后,你的背叛,我不再追究;你若遇险,我再不帮你分毫。所以,傻姑娘,保重……
最后一抹紫色流光消逝,猛然有无数声音冲入耳中,打破先时静谧。流水、鸟鸣,这是阵法中的声音;剑啸、掌风,这是无咎在打斗;更有一种琉璃碎裂、冰河乍破的微妙声响,随着声音响起,浓雾逐渐消散——阵法正在崩溃。
云破月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地看着无咎与刘苏:这两个人根本不可能破去她的阵法!她却不曾察觉,早在阵法运行之时,便有人轻描淡写走进阵中,毁掉了阵眼,却维持着阵法运行。直到那人离开,这大阵才支撑不住,片片碎裂,布阵者也受到破阵之力反噬。
这是浮戏山主为自己最疼爱的弟子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尽管他“疼爱”的方式委实与众不同,非常人所能消受——从此以后,山长水远,再不相见。
无咎身上数处渗血,见刘苏毫发无伤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