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她的家丁忍不住面现鄙夷,伸手去捂她的嘴,却被她挣开,“郎君高义,小女子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小女子虽人微力轻,便是死,也不会让这恶人辱我清白,郎君且放心!”
周衡便见自家郎君站住了。冷眼看去,之见那青年男子大为感动,叫道:“我一定救你出来!”
说罢转向大汉,“在下姓方,方锦台。”大厅中看热闹的客人便悚然动容,这青年看着便似出自富贵锦绣丛中,不曾想竟是江夏首富方荣独子。
锦衣大汉亦是动容,“你是方荣之子?”方锦台早已料到自己身份一旦抖露出来,世人反应大多如此,因淡淡点头道:“正是。”
那锦衣大汉见他倨傲,反而大笑起来,“方荣啊方荣,你生的好儿子!”
方荣听他直呼父亲名讳,并无尊重之意,勃然大怒,冷哼道:“阁下何人,竟敢直呼我父名讳?若是不给我个交代,休怪我无礼!”
那锦衣大汉不理他,吩咐一句,家丁便放开了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对方锦台深深躬身行礼,泣道:“多谢郎君相救!”
方锦台忙还礼道:“这原是我辈读书人本分。”
锦衣大汉的家丁又送上一份卷轴,道:“方郎君,这是柳氏的卖身契书。”
方锦台自诩读书明理,见对方执礼甚恭,便也不再咄咄逼人,追究对方的无礼。接过契书,对锦衣大汉拱手道:“阁下明理,必有后福。”
那大汉似笑非笑地随意拱拱手,问店中博士:“我那间雅间可还留着?”
博士忙答道:“只为赵郎君留着。”便在前引路,往二楼去了。
周衡只听着那大汉道:“你家姑娘可回来了?若见了她,就说我打听到一些消息,却不知能否作准,还请她一见。”
一径走过他与郎君身边,进隔壁雅间去了。
☆、第45章 充下陈
周衡瞧着郎君兴致很好,也不回雅间去,只站在青竹编就的精美栏杆边俯视着楼下厅中众生百态,外加方锦台与那白衣女子的纠葛。
那锦衣大汉背影甫一消失,方锦台便将契书交到柳氏手中:“姑娘,且去消了籍,自在过日子罢。”
柳氏却不接过,反而哭道:“郎君,妾一介弱女子,老父已逝,迫不得已卖身葬父。如今我无依无靠,可怎生是好?”
方锦台亦是无措,“这可怎生是好?”周衡便看着自家郎君唇角牵动一下,似是想笑。
柳氏微微一怔,随即温柔道:“若郎君不弃,妾愿执箕帚,充郎君下陈,”她柔弱美丽的目光落在方锦台身上,没有人能拒绝这样卑微的、美丽的请求。
方锦台慌了神,他今日只是来蜀江碧消夏而已。他童年时代生活在外祖家中,家规严厉而端正,少年时发奋苦读,如今取得了秀才功名,方才有空接触外界事物。不料头一次摆脱家丁自己出门,就遇上了这等事情——
柳氏跪在闹市中卖身葬父,这一幕他曾亲见,大为怜惜。只是方氏家规,青楼女子与卖身葬父之女不得进门。
他不明白为何家规要将孝女与妓女并列,却也无意反抗家规,只是在那楚楚可怜的身段前放了半吊通宝。
在蜀江碧歇了半日,他几乎都忘了这件事。谁知便见着那锦衣大汉带着一众家丁与白衣孝女进了门。
孝女看见他,又是惊喜又是悲痛,眼神凄婉,仿若被锦衣大汉强行买取。他忍不住起身为她出头,却并非为了得她为妾啊……
“郎君?”柳氏眼波如水,方锦台心头一热,这样的孝女,为何不能进门?他是未来方氏家主,自可以修改家规——
方锦台便伸出双手,搀起深蹲在地的柳氏,“只是要委屈你了。”本是良家女子,沦落为妾室,实在委屈。
柳氏微微一笑,滑落一串晶莹泪珠,“郎君有此心,妾不委屈。”
旁边早有看客想说上两句什么,却被蜀江碧的茶饭博士劝了下来——他们蜀江碧最厌烦这等伎俩,今日容这女子在此上演这出戏,已是看在了赵郎君的面子上。
若是看客说破,那女子再纠缠起来,落到姑娘眼中,岂非他们的过错?
今日赵郎君带了消息来,姑娘定是不肯错过的……只盼那方郎君快快带着柳氏孝女离开,不要遇到姑娘。
“父丧未过,便谈及婚嫁,真是好个孝女!”随着一声冷笑,一把子清亮的声音,碧色衣裙的少女跨进门。
茶博士捂脸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姑娘一向不爱管这些事,今日说话这样刻薄,怕是心情不好。
方锦台与柳氏姑娘相顾变色。
却见那碧色衫子的少女两步走到柳氏面前,“卖身葬父,还挑主顾不成?赵郎君买了你,便是你家主人,谁许你对别家郎君眉来眼去的?”
也不知赵百万发什么疯,揽这等腌臜事上身。
又转身逼视方锦台,“方荣一生精明,临了,却生了你这么个糊涂虫,真是可怜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