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都是成年人,学习能力远高于幼童。记熟数字,便又开始学加减法——这个更简单,本来算筹就又加法与减法的运算,如今不过是落到纸上,使之更为简便而已。
像云心岫这般,算筹已是用到了极致,反而觉得心算与算筹更为方便。右手在纸上写着算式,左手掐算几下,倒更先得出了答案。刘苏瞥见她袖子里的左手掐掐算算,口唇微动,便知她不习惯用新式算法,于是一笑而过。
倒是有几个人真学得很不错,还举一反三用上了拆分数字使之更为简便的算法,令好为人师的某人大为激赏。
这一晚刘苏带人值夜,便见襄王面前的几案上,以往堆得厚厚的军报被堆在一旁,眼前放了几页纸,襄王正执笔“画”数字。
刘苏:……殿下你有这么闲么?
赵翊钧见着她便是一笑:“这个很有用,可命国子监与礼部推行。”经由国子监与礼部,这种数字定然会通行天下。到底是心怀天下的人,已是看到了新式数字里头蕴含的大量好处。
他不过是这样一提,刘苏知道不急在这一时。更何况只需要将数字推行出去,民间自然会慢慢摸索出用法,说不定比强力推行的还更有效些——先前制茶叶便是如此。
因想起一事来,问襄王道:“殿下先前说长城有几处隘口被攻破,如今可有了守御之法?”
赵翊钧摇头,眉心又拧了起来。那几处隘口,除了使人日夜不停守护,不断击退来犯蛮兵之外,别无守御之法。
刘苏自幼便好读书,尤其好读些评书、小说、游记,这时想起一个法子,便向襄王陈述一番。赵翊钧眼前一亮,迅速喊亲卫送信给守边将士。
又向刘苏道:“若是有效,你便立了大功。他日回朝,我定然上书官家,为你求一份封赏。”
“殿下还能叫我做个女将军不成?”刘苏只是笑,这种并非出自自己智慧,而是来自书本的法子,她从不居功以自傲。说笑一番,便岔开了话题。
长城隘口,一夜北风紧。朵颜蛮军做好了又一次冲进隘口的准备,他们知道每一次冲进去又会被打出来,但晋人的还击力度越来越弱,要不了几日,他们便可以冲入中原的大好河山……
然后他们傻了眼。被攻破的隘口上,不知何时树起了一道晶莹美丽的冰墙。一夜之间,守御隘口的晋军运送雪水上城头,一点一点砌起了这道冰墙。
更有甚者,他们将容易攀爬的地方全部浇上了冰水,几个时辰过去,已冻得死紧。冰凌看着美丽,在晨光下剔透五彩,却光滑不可攀登,蛮军一厢望墙兴叹,一厢咒骂着汉人狡猾——竟然用冰墙来代替长城!
巨大的失望之下,他们转向别的隘口,试图找到一个更容易攻破的,越过长城,染指晋朝万里河山。
☆、第102章 奇袭记
“雪停了三日了。”襄王瞧着大帐一侧那顶空空的小帐篷,心道。
三日前,吴越等人便带着烧了左贤王部一小部军队粮草的功绩,并对方首领的人头回了大营,完美地证明了他们的实力。如此一来,谁都无话可说,除了留三分之一人守卫襄王,吴越带走了大部分人越过长城,去执行行更加疯狂的任务——袭击敌军粮草大营。
这日凌晨,他们刚刚出发,刘苏也送他们至长城边。虽已天晴,天气却愈发寒冷,长城上冰凌在日光下融化成细微的水流,尚未滴下,便又冻结,凝成了尖利的冰锥。
长城隘口,特制飞爪钩攀墙头,二十人组成小编队分三组,交替掩护,自墙头滑下,落入荒草乱石之中。众人皆悄无声息,一俟滑下便立即隐藏身形。他们的服装统一为黄白相间的色块,便如雪落荒草一般,猛然看去,极其难以分辨。
为首的那人眉目深峻,缓缓抬手向前一挥,正瞧着他行动的众人便就近三人成一队,向前移去。偶然有人回头望向长城之上,便见那黑衣少女立在城头,目送他们远去。
离开长城,便算是朵颜族的领地了。尽管历史上长城之外一度是华夏领土,但大多时候,以农耕为生计的华夏族在长城之外很难生存下去。故而就华夏族的感情而言,跨过长城,便是离开了根基所在的母国。
再怎样艺高人胆大,甫一离开母族之所在,到达他国领地,少年们总是有点忐忑的。便是脚底的土壤与荒草,都觉得不如晋国那般服帖亲切。这些人里头,大约只有吴越并无这等感觉——一是因他本就意志坚定远超常人;二则是于他而言,长城外也是他的国家的领土,到这里之前,他也曾到过长城外执行特殊任务。
这一夜露宿荒野,连火也不敢生——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星烟火便如夜空中突然出现的太阳般耀目,不仅会引来趋光的虫豸野兽,更会引来游弋百里之外的朵颜骑兵。以他们的人数,一旦遇着大股骑兵,不啻灭顶之灾。
食物是冻得硬邦邦的月饼和蒸饼,配着腌菘菜。少年们一边嚼一边龇牙咧嘴:这也太硬了!秦铁衣笑言:“想是石头还软和些。”被吴越在头上拍了一巴掌,众少年都轻笑起来。
秦铁衣摸摸头,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偷偷打开,才咽下一口口水,便被人从两边按住:“偷吃什么呢?拿出来!”秦铁衣大急,可惜挣脱不得,眼睁睁看着众少年将那包油汪汪香喷喷的酱牛肉一扫而光,顿时悲从心头起:“你们……好歹给我留一口!”
还是吴越好心,忙里偷闲塞给他一口肉。秦铁衣作饿虎扑食状——不过是被禁锢的饿虎,狼吞虎咽下一口,还想要时,吴越摊摊手:“没了。”
秦铁衣泪流满面:“我向庖厨行贿才得来的一包肉啊!”他不知道的是,吴越一早便发现他多到了肉食,是以不曾禁止众少年哄抢他。今天抢完了,才能避免将来食物短缺之时,为了食物大打出手。
吴越并不打算给自己拉仇恨,他可不是那个武功高到可以完全无视这些少年们威胁的女人。他本身武力值并不高,胜在体力强、爆发力好,又有着致命的武器,才能险险压这些少年一头。再者,太多的矛盾,反而不利于队伍团结。
想到这里他嘴角扯一下,那个女人是在主动将权力移交给他啊。这些少年时他们共同训练,可她故意与他们保持着距离,比起他来,总是多了一些疏离。他很清楚她有能力与这些少年和气一团,只需她多向他们笑一笑。
除了无咎,这世上兴许再没有能让她重视到,为其不惜与人争斗的地步的了罢?这姑娘倒真是……奇怪。即便是与他来自同一个地方,也是很奇怪的姑娘啊。
吃罢干粮,一行人围坐一圈,从负在背上的行囊中取出睡袋来。他们的睡袋是吴越设计,刘苏与宋嘉禾、冯新茶等人从一百多种布料中,选出最合适的那一种,用上了施蜡防水的法子,两层布料之间填装厚实的长绒棉——不过几年前,才由赵百万自西域昭武引进。
尽管睡袋保暖效果非常好,在这样的寒夜里,也免不了瑟瑟发抖。便有不少少年挤作一堆,甚至有人说起了悄悄话:“嗨,你想你阿娘么?”
“你才想阿娘!你全家都想阿娘!”有人听出了他的“险恶用心”,谁也不想在同伴面前显出思念家人尤其是母亲的软弱一面来,于是激烈反驳。
“……你才全家!”胆小鬼,连想念阿娘都不敢承认,哼!正要反唇相讥,熟睡中的吴越“哼”一声,众少年都立即噤声,闭目装睡。
吴越将眼眸睁开一条缝,悄悄观察不远处担任前半夜哨兵的少年,见他们精神抖擞,便放了一半心,保持着警惕睡去。
这些少年们从未见过吴越睡着的模样,便有人想要捉弄他一番。才一靠近,手指尚未触及他鼻梁,手腕便被闪电般抓住,死死扣住。猝不及防之下,少年低呼出声——也是在熟悉的人中才会如此,若是身在危险之中,接受过吴越与刘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