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为心声,心由情生。若你从未深深体会过浮躁,又怎能弹得出来?你们一直在岛上宁静而快乐,只怕永远也不能经历别的感情了。”
“依你看,要到哪里去经历?”
“到…,算了,还是不经历的好。若深陷浮躁之中无法自拔岂不更惨?岂不更惨……”那人说到后面已是自言自语,眼睛盯着远处的溪水,心思不知飘到了哪里。
四人都静静地不说话。一阵微风掠过,异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含笑深吸一口,问道:“这花这么香,我们在洞外从未见过,也不知叫什么名字?”
“一日香。”那人缓缓道。
“一日香?为何叫这名字?”
“此花清晨开放,当晚便凋零,只有暗香残留。生命极短,但其绚丽与香气却是世间无花可比。”
含笑闻言,更仔细地品味那花的色泽与香气,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来。含珠望见花旁的水里浮着个木头做的物件,中间挖空前后翘起,在水上一荡一荡的甚是有趣,便问:“前辈,那又是什么东西?”
“它是个模子,叫船儿——嗯,还是她起的名字。当年我俩一起出海前,她是那么兴奋,每天都唱着‘小船儿快飞,飞向大海…’”那人喃喃着,不觉间颊边划过两行清泪……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忽道:“十多年来,我从未与人说过话,习惯了一人呆在这里。你们还是快走吧。”
四人看他有逐客之意,只得怏怏辞别。含珠一路在想传说中的女子到哪里去了;长空却不停感叹世间竟有此等人物,竟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风想到此人如此聪明却年纪轻轻已满头白发面容枯槁,也不知经历过如何的心痛?不禁潸然泪下。
不觉又近绝壁,忽听得洞中一声长啸,随后有人高吟:“十年一梦,快哉快哉!”四人一惊,细看正是那个长满苔藓的老者。只见他正伸着懒腰慢慢站起来,刚一起身便立刻用左手托起身下的大龟,满脸笑呵呵道:“好龟儿,我一向说话算话,绝不会亏待你。你又背了我十年,我还让你骑在我手上一整天。”
四人看他如此报答那龟,均忍俊不禁。含珠上前道:“老人家好,你果真睡了十年么?那么你今年高寿几何?”
“六十也可,六百也对。”老者摇头晃脑洋洋得意。
四人好生奇怪,含珠便问:“难道你也会吸风饮露之法?”
老者嘻嘻一笑:“吸风饮露乃是暴殓天物的功法,我老人家哪里会傻到那种地步?若生而不能畅饮仙清湖水,即使做了神仙又有何趣味?我是宁死也不肯的。小娃子,你们能瞎撞到这里扰乱我的清静着实不易,也算是缘分,要不要我送你们一个天大的秘密?”四人心中痒痒,齐道:“好,请老爷爷快说!”
老者正襟而坐压低嗓音神秘兮兮道:“不喝湖水的人真是太傻了。湖水并非只能抵饥,还另有奇妙——这可是当年我最聪明的时候发现的。喝饱后只要你敢于敞开肚皮一直喝下去,便会越喝越醇渐入佳境,最后少则一醉十天,多则一醉十年。那种滋味,啧啧——真是世间再无物可比!”
四人不觉好笑——原来竟是个醉鬼!含珠逗道:“老爷爷,你总这样醉着,岛上发生什么大事也不知道,岂不是白活了?”老者急得跳脚分辨:“谁说我白活?天下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那好,我就随便问一个,”含珠顿了顿,老者只怕她问出什么刁钻的问题折杀脸面,一时好不紧张。“你…你可知道前面绝壁处的桥索是谁修的?”老者长出一口气,眉飞色舞道:“这事你问别人当然不知道,但我哪能不知?就是当年偷宝珠的石镜童呀。”“咦,又是这个石镜童!”含珠大惊,“他看来傻乎乎的连小孩都不如,怎么什么都会?”
“他傻?”老者嘿嘿一笑,“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可是本岛数百年来最最聪明之人。小姑娘,你是否听过这句诗:‘缥缈潮起海生烟,同心绝尘听雨眠’?”含珠撇嘴道:“当然!这是本岛名句,连三岁小孩也能背得滚瓜烂熟!”老者道:“这便是他与恋人所做。当年他的恋人出了这样的上句来考他:缥缈峰顶飞神仙,潮起云涌海生烟;石镜童回道:同心洞幽琴瑟喃,绝尘相偎听雨眠。”
“同心洞?莫非就是那边露天的洞?”
“不错,当年石镜童曾与恋人幽居洞中。后来…出了一件大事,此洞就再无人居住。”
“什么事?”四人齐问。
“嗨,说来话长。十多年前…”老者说到这儿,端详着龟甲上的同心环纹,数了数方道:“应该是十六年前——”四人看他如此推算年月,均觉有趣。含珠插道:“正好是我出生那年呀!”
老者接着道:“那时石镜童年方二十,刚发明石镜又获本岛技艺第一,真是意气风发。一晚,雷霆电闪暴雨倾盆。次日仙清湖畔忽然冒出一根玉柱,柱顶有一颗硕大的红宝珠,颜色就象血一样红,美极了。岛上不少人很喜欢它,提议欲膜拜供养;但也有老人觉得此物太过艳丽侵扰人心,似乎不祥。众人莫衷一是,此事便不了了之;但关于宝珠的来源,又引起海外有无陆地的争论。石镜童决心为岛人揭开此谜,便苦思渡海之法;后来发明了可以在海上漂的叫船儿的玩意,但岛人都不敢乘坐。石镜童的出海宏志无人响应,不免大受挫折;唯有他的恋人愿与他一起冒险,让他很是感动。但那恋人很喜欢红宝珠,每日都候在玉柱下仰望,常说若能佩带胸前一天就不慰此生。唉,想来那石镜童便因她而昏了头!”
“岛人原定在石镜童出海之日庆贺送别,但他竟不辞而别提前悄悄出行。岛人均觉纳闷。十多天后下了场雨,岛人霍然发现玉柱上的宝珠竟变了颜色,大惊之下派人爬上玉柱仔细分辨——原来那宝珠竟是画上去的!呵呵,如此惟妙惟肖足可乱真的画作也只有他能画得出来!画旁留言道:‘宝珠乃全岛共有之物,石镜童绝不敢侵占,只暂时借用,待出海归来必定偿还。’岛人受此欺骗,均很愤怒。”
“不料他俩一别便再无踪影,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岛人终于对他们的归来绝了念头。但一晚石镜童忽然悄悄归来,恰好被几位在海边下棋的老人撞见。他们问他外面的世界到底什么样,他沉默半晌方道:‘除了无尽的大海,什么也没有’,因他一生从未撒谎,众人便深信不疑;又问他恋人在哪里,他说死了,希望岛人永不要再提起她。后来他就毁了小船,说要独自到山中隐居,恳求大家不要将他回岛的消息传出去;大家看他无比悲伤,怜悯之下便答应为他保密。唉,从此那石镜童便不知所踪,再也无人见到过他。”
四人边听边回想刚才见石镜童时的情景,不禁感慨不已;又看这老者讲得清来龙去脉,却不知石镜童其实就呆在后面的洞里,倒也好笑。含珠追问:“那红宝珠哪里去了?”
“这倒没人提起。”老者挠挠头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