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在帮阿都,却是最后害了他的人。”嵇康双手微动,拖着沉沉的镣铐,在地面摩擦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他依旧满身狼藉,却依然是那个在山中如松下风的仙。
吕安的事情,他起先是受吕巽所托。做恶人的是吕巽,受害的是吕安夫妻,可为了家族名声,嵇康苦劝吕安放手。
这等耻辱,他竟然也要阿都放下。
嵇康仰着头,却无法流出眼泪。
“我身入大狱,是我活该。可阿都不是,阿都才是那个被害的人!”
嵇康望着姜烟,目光依旧不羁,却背负上沉重的懊悔。
像是一阵自由的风,载上厚重的雨云,若不能下雨,它便停滞不动,再也不能前行了。
“害了你们的难道不是这个社会吗?”早在进入幻境之前,嵇康就曾对其他人说过,他是在刑场弹奏之后一闭眼就到了现代。
或许,就是嵇康的将死之刻。
嵇康坐在牢狱中,双手却做抚琴的动作。
安静的监牢里,只有镣铐摩擦的声响。
姜烟听不见嵇康的琴音,这琴音或许也只有嵇康自己能够听见。
许是一曲作罢,嵇康这才抬头看姜烟,回道:“是吗?或许是吧。可在这个世上,谁又能独善其身呢?”
魏末天下这纷乱的势头,谁能躲得掉呢?
今日是他嵇康,他日又会是谁?
司马家野心勃勃,效仿当年的文帝也不是不可能。
嵇康才华出众,又是曹魏宗室,偏生始终不肯为司马昭效力,更是几次讽刺钟会。
他不后悔树敌,只悔恨自己害了吕安。
就是家族蒙羞又如何?做下那等恶事的分明是吕巽!
如今可好,只因为吕巽为司马昭效力,颠倒黑白,竟先污蔑吕安不孝!
这桩案子黑白颠倒。
天下又何尝不是如此?
汉室倾塌,诸侯争霸。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姜烟也沉默了。
她知道,想要害一个人,有无数种办法。
记恨嵇康的钟会好不容易得到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就是指鹿为马,他也要让嵇康下狱。
监牢上小小的窗户透出大亮的天光,狱卒上前带走嵇康。
上刑场,他依然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