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自己住处和老婆见面。可二人的心里始终挣扎着矛盾彷徨的情绪。二人的眼睛对视时,相互看到的都是一种依恋、渴望、无奈、酸楚的神情。
那晚张镇离开后,张立伏在床上大哭了一场。她知道自己爱上了张镇,可又理智地明白这种爱是一个美丽的童话。她此时不能想象张镇会为了她离婚。她清楚,张镇离婚带来的是什么。但是,她精神上又依恋了这份爱。张镇的整个形象整个人已占据了她的心。虽然她此时还没把自己的婚姻和张镇联系起来,可意识里已经产成了对其他男人的排斥。
在张镇的心里,是否离婚的念头就如一个陀螺不停地飞旋着。离婚需要有个充足的理由,说夫妻感情不和?理智上,他清楚,老婆在众人的眼里是称职的,事实上,这些年夫妻二人也是和睦的,忽然提出离婚,老婆肯定坚决不肯。那么,就得主动破坏这个夫妻感情,故意制造矛盾,引发争吵打闹,达到感情破裂的效果。可老婆依旧不同意协议离婚呢?难道去法院吗?这个离婚之路有多长?在这个离婚过程中,老婆或别人发现了自己的婚外恋会引发怎样的风波?即使经过艰苦曲折的折腾最后离婚了,随之带来的是什么?名誉、党籍、官位、前途,会受到什么程度的损害?还有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张立会同意他这样做吗?会等待他多久?最后鸡飞蛋打怎么办?这些问题,杂乱地郁积在心里,使张镇此时还不能下定离婚的决心,更不敢启动离婚的程序。
那晚张镇和老婆电话吵了一通后,第二天,老婆果真来了平川。张镇当然明白老婆的意图:一是监督他的行踪,二是督促他抓紧办理她的调动。行踪上,张镇和张立此时二人处于心理矛盾阶段,当然还不会燃烧起来,他又不去娱乐场所,更无和其他女人的瓜葛,除了上下班和必要的工作应酬外,他下班就回住处。在这个阶段,其实不需要什么监督。老婆只是凭女人的直感,猜疑张镇和张立暧昧。老婆天天守着张镇,没发现什么异常,疑心也就很快消失了。可她的调动之事遇到了麻烦。原来,平川教育学院要和平川师范学院合并成立平川大学,合并阶段,人事一律冻结。这样一来,张镇只好又联系其他单位。因为老婆是事业编制,进机关当然不行,也不想再去学校教书了,又不想去企业或一般的事业单位。张镇只能在工作比较稳定轻松、收入比较好的有限的几个事业单位里选择。他想叫老婆进人事局下属的培训中心,就找了人事局长。人事局长一脸为难,说,人事局的编制是市政府主要领导把关的,调进个人同样难度很大。我手里的条子一大把,好不容易批下几个指标,都挨个打发这些条子了。哪个也得罪不起呢!张镇说,我才来市里,各单位不熟悉,还得靠你帮。人事局长说,我记着了!我争取多要一个编制给嫂子!
第249节:电视台长(249)
老婆等了半月,见没着落,心就烦了。晚上张镇一进门,老婆就抱怨说,你拿我的事情一点不关心!我来这半月,你却天天跑县!有那么年轻美丽的单身女人陪着,乐不思蜀吧!满身疲惫的张镇一听这话就有些气恼,说,瞎扯什么!我快累死了!老婆问:那我猴年马月才调来啊?到底去哪里啊?张镇说,沉住气嘛!编制不是一下子就可解决的嘛!老婆问:暑假结束我来得了不?张镇说,我哪知道!我也希望你尽快过来嘛!老婆说,进你电视台也不行?张镇说,不行!这有规定的,夫妻不可在一单位。老婆说,那去广播电台呢?张镇说,那也影响不好!老婆说,不是好多夫妻一个单位吗?张镇说,那是他们没担任负责职务。老婆情绪更加低落,说,实在不行我还去学校教书!张镇说,那也得有编制!老婆问:你找了人事局也办不了吗?张镇说,编制得最后由市政府领导批。老婆说,那你怎么不再找找市领导?找找刘书记?张镇摇头,说,这样的小事情不好找刘书记的。老婆气愤了,小事情?!我是小事情?!张镇急忙摆手,说,别吵嘴了!我抓紧办就是了!老婆说,我明天就回县!张镇说,也好,家里老无人也不行。
第二天,张镇叫司机把老婆送回了县。他先处理了几件台里的事情,然后又给人事局长打电话。人事局长说,编制报告已呈给了胡海三,批下来恐怕还得等一段时间。张镇说声感谢就挂了电话。过了几天,人事局长忽然打电话来,说,编制批下来了,可嫂子难进。张镇问为什么?人事局长口气无奈地说,批了三个指标,可都是戴帽子下来的啊!几个书记市长的亲戚关系。张镇无话可说。人事局长说,这样吧,我看哪个单位编制有空闲,就帮助你说说话。张镇只得说声拜托。
'93'给张镇和电视台的处分下来了。市委市政府认为,张镇做为台长,对隐瞒收入和偷逃税款负有领导责任,给予警告处分;责令电视台补缴偷逃的税款;由地税局对电视台罚款40万元;在全市通报批评。
第250节:电视台长(250)
对于这样的处理结果,张镇提前从市委办公室的朋友那里听到了。朋友告诉他,书记办公会上,胡海三也参加了,他坚决主张给张镇降职和调离处分,而刘书记认为张镇才到电视台半年,对于过去的财务惯性虽然负有纵容责任,可不是始作俑者和指使者,更没有将钱挪作非生产开支,所以应该从轻处理。最后苏书记拍板,从轻处理。
张镇没拿记过处分当回事,而对补缴税款和罚款倒是心疼。因为一下子拿出二百多万元,使电视台的财政盘子立即紧张了。可没办法,不拿不行。他对赵小文和李红胜说,往后,咱就石磙子推磨,实打实吧!
覆盖面一扩大,法治频道的广告量大幅度提升,一些外地的大广告客户也开始主动上门了。其中有一个江苏的红江高科技农业开发集团,因为正在平川和周围的两个市搞项目开发,需要大张旗鼓地宣传,便找到了电视台。柳建军初步一洽谈,那集团竟然表示,准备拿出300万元宣传费,一搞一年。这样的大客户在平川电视台是很少见的。由于这个集团不只是做广告,还希望搞其他形式的宣传,并且这集团的老板正好在平川,所以柳建军向张镇报告了,希望台长出面接待一下。张镇叫赵小文和张立一同参加接待。晚上,那集团老板如约赴席。
这个老板姓江,五十岁左右,个头不高,气色轩昂,一看就是那种能吃大苦、有大智谋、有大度量、敢做大事的人。他上来就半玩笑地说,自己是第三代中央领导集体核心的正宗乡亲。这样的话题一开局,气氛很快热烈了。大家自然笑闹着请江老板给核心带酒。江老板喝起酒来倒象东北人,一口一干。酒过几巡,才说正题。江老板主要是搞农业产品的精细加工和高效益的种植养殖,他的红江集团规模很大,年销售收入达25个亿,在国内是屈指可数的高科技农业企业之一。他目前在平川和周围市策划搞的项目主要有五个,一是种植适合半丘陵半山区气候土壤的高效益作物,二是牛奶加工,三是利用大牲畜培植医药产品,四是对玉米深加工提炼酒精汽油、木糖醇,五是利用大豆花生提取高蛋白。这样多的项目,必须有充足的资源做保障,而号召人们种植和养殖就成了首要和关键的环节,所以他需要宣传。
第251节:电视台长(251)
张镇出身农村,又在县工作多年,当然熟悉农村和农业市场情况。他就一些问题谈了自己的观点。比如,为何过去奶牛养殖总是形不成规模?张镇分析,关键还是农民销售难。张镇认为,要鼓励农民养殖奶牛,必须由牛乃企业在一些重点区域建立大型的养殖场和收购站,形式龙头,并提供技术服务。这样呢,不但带动了规模发展,还保证了牛奶的品质。单纯靠农民一家一户的散养不行。
江老板对这一观点大为赞赏,立即叫秘书记录下来,说,张台长一语中的!这个点子值千金呢!说着,端杯敬张镇酒。
张镇又说,养殖珍贵动物,农民都知道收入高,可为何多年没养起来?最关键的问题还是技术服务跟不上和市场价格波动。要调动农民养殖的积极性,必须由收购企业和农民签定购销合同,给予价格保护,并且切实做好技术服务。
江老板听了又是一番称赞,又叫秘书记录下来,说,听张台长一席话,茅塞顿开呢!技术服务怎么搞,我现在就有了个思路。又端杯敬张镇。
随后,二人又就高科技农业的市场前景、农村中的一些问题、企业管理、如何宣传等话题展开了讨论。二人越说越投机,相互的激发越来越大,俨然成了两个农业开发专家在研讨。
江老板一脸敬佩,说,没想到张台长眼界和学识如此的高!我真希望有你这样的一个总经理!
张镇呵呵一笑,说,好啊!说不定哪天我丢了官丢了饭碗,就去投奔你呢!江老板哈哈大笑,说,那我求之不得!
两人又谈起了阅历。这个江老板下海前,竟然在部队做过团长,后专业地方,是江苏某个市的水利局副局长,因一个工程的承包得罪了市委书记,被贬到了政协当了挂名常委。他一气之下,辞掉了官职,创办了这个高科技农业开发集团。从种植高效益农作物起家,不几年就滚雪球般,企业规模越来越大,开发项目越来越多,生意火龙旺盛,成了全国农业高科技开发领域的一面成功的旗帜。
第252节:电视台长(252)
张镇对江老板充满了敬佩。而江老板对张镇也充满了好感。正所谓英雄惜英雄,二人相互高看,神交心交。以后,江老板一到平川,就招呼张镇聚聚,谈天说地,成了一对莫逆之交。这是后话。
散席前,江老板痛快地在300万元的宣传合同书上签了字,叫秘书通知财务人员去具体办理汇款业务。
从饭店出来,不到九点,张镇送走客人,没叫司机送,自己溜达着朝住处走。路过一家“玫瑰园”咖啡店门口时,他看了看建筑和字号,便进去了。里面装修的很别致,悠扬的钢琴声从大厅中央飘荡开来。服务员迎上来,张镇说看一看,又问有无单间?服务员就领着他上了二层,打开一个小单间。张镇一看,装潢讲究,高档沙发,隔音严密,环境幽雅。便坐了下来,说要了。服务员问他要点什么?张镇说,一会儿再说,我先打个电话。服务员一出去,他立即掏出手机,拨了张立的号码。张立立即接了,说才进家门。张镇犹豫着问:累吗?张立说不累。张镇问:可有兴趣喝杯咖啡?张立迟疑着。张镇说,我在玫瑰园咖啡店了。张立又迟疑了一下,说,好吧,我过去。
一刻钟后,张立走进了小单间。她已经脱去了刚才酒席上穿的浅灰色长裙,换上了一件红色衬衫、一条短黑裙子,显得灿烂而端庄。她坐在张镇对面,低垂着眼睛。张镇问:来点什么?张立说,喝咖啡失眠,来杯桃汁吧。张镇就走出去要了一杯咖啡和一杯桃汁。不一会儿,咖啡和桃汁上来了。张镇打量着张立,想开口说点什么,可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张立感受到了张镇的目光,不禁抬眼望了一下,正好与张镇的眼睛对视,看到张镇那眼睛里充满了温柔和期待,她心里忽地涌过一阵热流,慌忙又低下了眼。
刚才在酒席上,二人基本没有说话,只是偶尔地、显得不经意地相互望一眼。在外人眼里,二人依旧纯粹上下级关系的样子。可二人心里,却是都被一种欲罢不能的痛苦折磨着。现在二人面对坐着,一时找不到可说的话。于是就默默地喝着东西。
第253节:电视台长(253)
张镇几乎喝完了咖啡,叹息一声,说,感情真是折磨人的东西!张立,你已经深深地扎在了我心里,我不能自拔了。我认真想过了,我是真的爱了你。
张立捏着杯子,低头不语。其实她是认真听着张镇的每一个字。心里回旋着甜美而又酸楚的滋味。
张镇忽然伸手抓住了张立的手腕,张立慌忙抬起了脸。张镇盯着张立的眼睛,问:我想为了你离婚,你同意吗?
张立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张镇会说出离婚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