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波士顿市中心的唐人街,亲切感扑面而来。
唐人街的街口,竖一个重檐画彩的中式牌坊,正面有“天下为公”四个字,背面写着“礼义廉耻”四个字。
项善峰抬头看着,感慨说:“这就是中国传统。背井离乡的华人,就是用这种方式,来铭记自己的文化信仰。”
唐人街没有想像中的大,占地五亩,三条主街,近百家店铺,一半人口为亚裔。交通很方便,紧挨着高速公路。
王向东告诉项善峰:“这是北美的第四大唐人街。”
波士顿的唐人街,盛名在外,其实与中国粤港小城,并无不同。放眼望去,也是一条条寻常巷陌,一块块中文招牌。店铺很多,鳞次栉比,散发着中国的生活气息。
他们听路人说话,多为广东方言。但儿童说的,都是一口流利的英文。
项善峰说:“足见华人移民多年,已入乡随俗,落地生根了。”
之后,二人来到那条被称作pgonalley的小巷子。
看到狭窄而简陋的环境,项善峰沉默良久,说:“华人在美国打拼,真是不容易!”
到了饭点,他们在一家华人餐馆,点了两三样家常菜。
项善峰看到菜单上,有一道“拍黄瓜”,便好奇起来:“这里居然还有我们的国粹!”
王向东笑说:“这道菜可有名了,最近在美国火得很。”
项善峰说:“咱们也点个尝尝?”
不多会儿,一盘拍黄瓜端上来。
项善峰一看,不对呀,中国人家里的拍黄瓜,清清爽爽。简单一点的,黄瓜洗好一拍,切断,放上盐糖蒜末,喜欢酸口的再放一些醋。再讲究的,滴几滴香油,拌拌就可以端上桌。项善峰在家拌黄瓜,没有“拍”的环节,他喜欢切片,佐料也是盐糖蒜末。但不管是切断,还是切片,中国餐桌上的拌黄瓜,看上去碧绿碧绿,清脆爽口,能凸显黄瓜的本色口感。
眼前这盘拍黄瓜,就没这么简单了,沙拉酱,酸奶,奶酪,白醋,一样不少,活脱脱一盘黄瓜沙拉。但你不得不承认,它就是“拍黄瓜”。
项善峰笑说:“早知如此,不如来一盘正宗的美式沙拉。”
王向东说:“这里的华人,都喜欢吃这道拍黄瓜,感觉吃到了正宗的中国菜,岂知就是放了黄瓜的沙拉。就连这黄瓜,也是美国本土种出来的,它并非来自中国。所以这盘菜的中国元素,只剩下一个‘拍’。”
项善峰说:“这就是纽约人习惯的味道,混搭,很像美国文化,总能找其他民族的影子。”
王向东说:“您说的不错,美国菜,特别喜欢溶入中国元素,像左宗棠鸡,李鸿章杂碎,中国人根本不知所云。所谓左宗棠鸡,就是把大块鸡肉,锤松,油炸,之后裹上西式甜酱入味。也就是现在中国人常吃的咕佬肉。李鸿章杂碎,做起来更简单,冰箱里的残羹剩菜,拿来大火快炒,上面盖个煎蛋,一碗李鸿章杂碎就成了。这道菜的来历,源于1896年李鸿章的那次访美。他喜欢到当地的中餐馆进膳。美国人打听,李鸿章都吃了什么?中餐馆老板难以回答,便说:‘杂碎’。于是,李鸿章杂碎就传开了,以至于风行全美。据说大淘金时期,一些中国厨子来到美国,为矿工提供饮食,就把李鸿章杂碎卖给醉醺醺的美国矿工,至今已在美国流行100多年。”
项善峰说:“你对美国美食,很有研究啊。
”
王向东说:“不用研究,生活一段时间,就能体会出来。它与文化输出是一个道理。”
项善峰说:“你说得不错。中国文化要输入西方国家,完全照搬,肯定不灵。就说美食,中国人的煎炒烹炸,手艺繁杂,食材丰富,调料也是千奇百怪,对许多美国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王向东说:“是的。美国人的生肉制品,即使就是美食精品,比如三成熟的带血牛排,许多中国人也消受不了。所以,中国食物进入美国,首先要进行美国化改造。美国食品到中国,也要改造,适应中国人的胃口。不然真的水土不服。”
项善峰说:“我要是在美国卖黄瓜,卖的笃定是蒜泥盐糖凉拌的拍黄瓜。美国食客吃不吃,真要打个问号。”
王向东笑起来。
他们一边吃,一边说着,又聊到在美留学的话题。
项善峰说:“我没有留学过,对此没有体会。你在哈佛还习惯吗?”
王向东说:“和国内比,肯定有反差,过一段时间,把理念和思维调整过来,适应了,就好了。”
项善峰说:“你的导师,严厉不严厉?”
王向东说:“生活中和蔼,专业上严肃。”
项善峰说:“你的导师是谁?”
王向东说:“是林凡教授。”
项善峰说:“哦,我知道这位学者。他在北美,听说研究东亚文化和中国现当代文学,称得上是学术权威了。是不是很严厉?”
王向东说:“开始上林教授的讨论课,我交了一份课堂作业,他读过后,把上面的理论部分划掉了,我很吃惊。因为在国内,导师们都喜欢自己的研究生写论文旁征博引,以凸显理论修养。”
项善峰说:“你有没有问他,为什么划掉理论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