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不多时,夕姑姑果然不见了,安亦辰已无声坐到我身畔。
“为什么吹得这么悲伤?”安亦辰担忧地望着我,轻轻道:“倒也似有些思乡愁绪一般。想京城了?还是想……黑赫了?”
提到黑赫,他顿了一顿,那个遥远的北方,从来不在他的控制之下,而京城,却已久属安氏,虽未称王称帝,却已是实际上的一方霸主了。
我缓缓立起,扶了一侧的桃树,轻轻晃动,桃花纷纷而落,如粉色的轻蝶,飘飘舞过,跌于石间。我一伸手,已有几片飘在掌心。
粉红的花瓣,苍白的手掌,不知映照得谁更美艳,谁更凄恻。我一直不知道白衣天天给我吃的药里到底放了什么,我的身体明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脸色始终都是苍白的,如果不涂口脂,连唇边也是青中泛紫,一脸憔悴病容。
“二公子,你说,这花瓣的形状,像不像泪珠?”我嫣然着苍白的笑靥,低低问他:“这花儿离了树,就再也回不去了,很快就会凋零成尘土一样的颜色,是不是?”
安亦辰面容之上泛着纠结的苦楚,好久,才截然道:“栖情,除了回黑赫,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一笑,踩着落花,轻吟我心头想着的词:“永夜恹恹欢意少。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为报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随意杯盘虽草草。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
安亦辰的眸子忽然亮了:“你想京城了?你想回京?”
我垂了眸,将如梳的长睫阴影投到苍白的面颊,道:“我的病总是好不了,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我不想死在这里。我想回京去,死在我自己的屋子里,也就不算是流落异乡的孤魂野鬼了!”
“你别说了!”我话还没说完,安亦辰已跳了起来,叫了起来。他的眸光如惊涛拍过,浪卷千尺,痛楚、不忍和难堪交织,怜惜而伤感地望着我,全然不见了曾经的优雅温文和雍容自信,好久才勉强镇定住自己,平抑着语调中的颤抖,道:“明天我就带你和你母亲回京。但你要相信,你不会死!到了京城,我会再找别的名医来治你。你会好好的……一直生活在你的昭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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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皎自评:为栖情,白衣终于入世,或者,这才是他一生最大的悲哀。他本该属于幽篁,属于泉林,属于蓝天白云……
飞花篇:第二十五章 玉箫吹遍九回肠(二)
可昭阳殿是我母亲的,只是安氏从皇甫氏手中夺走了而已。现在,安亦辰打算凭藉自己的力量将它守护住,永远交到我的手中么?
想到零落故国,我清冷地笑,无限凄瑟,却已不再是伪装了。
是的,我是故作可怜,好让安亦辰主动提出送我们入京,这样,他再聪明,也不会想到有人会算计他。只要他想不到,白衣就会安全几分。至于白衣在安排什么样的计策,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尽量配合他的行动,让他顺利完成他自己的计划。懒
安亦辰似不忍再看我面容,站起身来踏了石阶欲要离去,忽又顿下身子,也不回头,压着嗓子问:“栖情,你很喜欢吃葡萄么?”
我立时知道夕姑姑必然将我通知颜远风救他的事说了出来,他心头未必全信,却用旁人所不知的葡萄落款来试探我了。
“我不喜欢吃葡萄。”我立刻回答道:“我只喜欢颜叔叔把我抱在葡萄架下玩,然后摘一大串漂亮的紫葡萄放在我手里。才摘下的葡萄给太阳晒得温温的,就像颜叔叔看我的眼睛一样。我喜欢那种感觉。”
我叹一口气,用力揉着掌中的花瓣,丢在风中,哽咽道:“颜叔叔死后,我老是梦到他给我摘葡萄,一大串一大串的,放在我小小的手里,我怎么捧也捧不过来……我捧不过来……”虫
我将两手合拢,做着捧葡萄的动作,却颤抖着,终于将双手向上一拢,掩了脸失声痛哭。安亦辰似返过身来走了一步,又退了回去,只是呻吟般沙哑吐着字:“那一年,你十四岁……”
他没有过来抚慰我,脚步凝滞而沉重地离开,估计心头也该是一团乱麻吧。
我从没告诉他那年我十四岁,也从没提起过那张救了他命的纸条上画过十四只葡萄。但他这般聪明,自然什么都想得出来。而他自己想通的,应该比我口中告诉出来的更加可信,也更加容易让他心动心痛。
我告诉夕姑姑这事,本就是打算再动摇一下他的心志,看他肯不肯放了我们,但现在,白衣说要去京城,那么,就先去京城吧。
“你真是个狐媚子!”我正沉着脸算计时,忽听到有人在我身后咬牙切齿。
一回头,正是那个据说已经给安亦辰一巴掌气跑了的夏侯明姬,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正狠狠盯着我,满眼眶的泪珠:“你到底用什么迷惑了他!居然让他懊恼成那个样子!”
他懊恼了?后悔当日的所为了?他匆匆离开,甚至没有安慰我一下便走了,难道是怕我看到他的懊恼?老天,是他捉住了我,困住了我,把我的生死捏在他的手中,怎么现在倒似我在欺负他了一般?
我苦笑道:“那你还不去劝劝他?”
“是你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六亲不认,居然还敢在这里冷嘲热讽!”夏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