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热泪满眶,那悬了十年的心噗通一声落下。
以上十年,大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始终是我胸口压着的一大块心病。现在,桑青红亲口说已经深葬了大哥遗体,我也就再也不会为此辗转反侧、夙夜难寐了。
“夏氏一族代代单传,祖训中说,如果哪一代有两个男丁而前者夭折,就要赴水而葬,以确保后者能够继承夏氏遗志,继续前进。那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至今都不知道敌人是谁。敌人屠戮手段极度残忍,我一度曾认为他们来自苗疆,并且进行了大量深入调查,最终否定了这一判断。天石,我说了这些,你应该知道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了吧?前路漫漫,绝对不要为了某个人、某件事而停步,最美的风景总在险峰之上,振作起来吧!”
桑青红的话很有道理,毕竟要想成为名震一时的大人物,需要应付的事何止千千万万件。唯有不断调整心态,时刻保持正确航向,才能乘风破浪而进。
“我带你到这里来,是因为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要做。我必须帮你找回自我,做真正的夏氏子孙夏天石,而不是一个浑浑噩噩行走江湖的无知青年,那里——”她向那玻璃结构一指,“有勇气进入那里的,才是真正能够统率天下英雄的大人物。而我确信,只要你进入那里,‘神相水镜’的秘密一定就能迎刃而解。”
灯光之下,桑青红的脸色十分凝重,似乎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是出于她的初衷,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只能如此吗?”我稍有迟疑。
任何一个哪怕是只上过小学的人,都知道辐射给人体带来的巨大危害。
如果“灵魂解析”这种行为是针对于已经失去生命的人,那么辐射是完全无需考虑的。现在,如果我走进去,成为试验对象,结果又会如何?
桑青红长叹:“如果我可以替代你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走进去。可是,跟‘神相水镜’有关的秘密全都藏在你心里,只有你能解答,任何人不能代替。”
我忽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因为一直以来我也在探索“神相水镜”的秘密,并且甘愿为了揭开秘密而付出一切。可是,如果必须暴露在强辐射之下才能达成所愿,我该如何进退?
“天石,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了。”桑青红补充。
我用力攥紧了双拳,掌心里已经满是冷汗。
“这里有全球顶级的防辐射装备,保证你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暴露在射线之下。你只需要走进去,接受射线的三百次全身扫描,也许就能大功告成,找到‘神相水镜’的下落。夏氏一族的未来,全都维系在你身上了。天石,你再想想,如果你大哥夏天成遇到这样的事,会怎样处理?”桑青红继续开导我。
我记起了大哥的模样,他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既能跟街痞无赖对战争强斗狠,也能大胆挑战任何灵异事件而毫发未伤。他仿佛是为战斗而生的,每一天都在开拓自己的世界,永不止步。
曲水亭街乃至整个老城区的人都知道,夏天成是大将之才,未来一定能成为年轻人的领袖,创造不朽的事业。
他在同龄人中是那么突出,所有人跟他比,就像拿着星星去跟月亮相比,根本不在同一档次上。
如果他在这里,也许毫不犹豫就走进那玻璃结构中去,一手揭开“神相水镜”的秘密。
我考虑了至少三分钟,掌心里的汗干了又有,有了又干,如此三四个来回。
“你不肯去,我也不勉强你。”桑青红有些失望地说。
“抱歉,我还没有下定决心。”我苦笑一声,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沿着鼻梁两侧流下来,落在唇上,咸涩难当。
我一个人死,死不足惜,但我是夏氏最后一个男丁,如果不顾一切,草率行动,万一酿成大祸,就对不起夏氏的列祖列宗。中国人信守“传宗接代、名门望族”的理念,假如我非但不能光耀门楣,反而令夏氏断子绝孙,那我犯下的罪过真的是九死莫赎了。
“如果你父亲在这里、你母亲在这里、你爷爷在这里——也许情况真的就不同了。”桑青红满脸苦涩,摇头叹息,看来对我失望之极。
“你知道我父母的事?”我从她话里听到了最重要的东西。
“我只知道一点,他们为了寻找‘神相水镜’在蜀山一带火拼‘七王会’的高手,最终不知所踪。在踏上寻找‘神相水镜’的不归路之前,他们一个是行业内很优秀的律师,一个是烟草行业的中层领导,完全可以不顾祖宗遗训,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结果,当他们探知消息后,毅然抛弃都市中的完美生活,直奔蜀山而去。与他们比,任何自私的人都会低头惭愧、汗出如浆。天石,我们离开吧,看起来我还是高估了你……”
我一点都不记得父母的模样,更不知道他们过去的事。
“等一下——”我举手阻止桑青红,脑子里乱哄哄的,已经方寸大乱。
“怎么?”桑青红问。
我不再犹疑,而是慢慢地理清情绪,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去,为了我的父母,我不能做懦夫。”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我必须知道父母去了哪里、到底遭遇了什么,决不能让他们就此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假如他们真的亡故于“七王会”的围攻之下,那么我将穷毕生之力,将七王会的领袖与党羽一个个杀光,为父母报仇。
桑青红又惊又喜;“真的,你想通了?”
我坚定地点头:“想通了,我父母做过的事,我也可以毫不犹豫去做。死就死了,至少也能一家人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