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着摇头,仰面看着她那张年轻的脸。
“越青帮千变万化女”是江湖上叫得非常响的一个名号,“千变万化”一词足以说明,拥有那名号的人一定是易容术的顶尖高手,能够以各种面目示人,却把自己的本来面目掩盖在一切伪装之下。
“刚刚你还说,想知道我的本来模样。现在呢?还想知道吗?”她又问。
我轻轻点头:“仍然想。”
江湖上的故事永远比戏剧电影更精彩,也更多变。我既然是发誓要投身于江湖,还有什么能让我害怕以至于不敢探求真相呢?
夕夕再次将双手捂在脸上,低声笑着:“易容术的真谛相当于您们中国四川戏剧中的‘变脸术’,双手一遮一放,模样就会改变一次。两者属于同一流派,但后者的技术含量却远远低于前者。我越青帮虽然偏居南越,帮中弟子见识肤浅,但对于某些奇术的研究,却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懒惰。所以,几百年下来,已经累积了很多秘而不宣的奇术精髓,这‘易容术’就是其中之一。”
我用心听着,双眼一眨不眨,盯在夕夕手背上。
中原奇术在两汉时期流传至西域,又盛唐时期流传至四夷,再加上玄奘取经与鉴真东渡两大佛教盛举的推动,遂在天竺、扶桑两地扎根,西、东两个奇术支脉全都兴旺发达起来。
这种繁衍变化用老济南人的话来说,就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如今,中原奇术师已经不敢自称天下第一,就是历朝历代的“外流”造成。
“准备好了没?我看要变脸啦?”夕夕从手指缝里瓮声瓮气地问。
我低声回应:“已经准备好,请展示越青帮的易容奇术吧。”
夕夕嘴里发出“呔”的一声,随即放下双手,哈哈大笑。
原来,她只是虚晃一枪,并没有真正为我表演越青帮易容术。刚刚的说辞,只是一个玩笑。
我摇头长叹:“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夕夕笑得前仰后合:“夏……夏先生,现在又没有什么危险,没什么必要,我为什么要变脸?那没有道理啊。再说,易容术是有一定成本和风险的,我总不能毫无缘由就当街展示吧?那样一来,别人以为咱们是变魔术的呢。好了,不跟你逗乐了,再见。”
她从另一边跳下马车,挥挥手,大步向南去。
“你去哪儿?”我扬声问。
她头也不回,只是高举右手,背对我挥挥手。
一队游客走过来,正好经过她的背后。等游客走过,她的人也不见了。
我怅然若失,轻轻一跃,坐上了青铜马车。
车座极高,安稳落座之后,竟然有面南背北、登基坐殿的神圣感。
我经过这里很多次,也无数次看到过这辆青铜马车,但从未想到上来坐坐。从前,我觉得那些争先恐后爬上马车的游客都是神经病,但现在已经完全改变了想法。
所有江湖人都喜欢当大佬,享受高高在上的帝王感受,但要坐稳这个位子,却不那么容易。
就像现在,日已下山,黄昏掩至,又一天过去了,我完成了什么?今天的成就又在哪里?
时光如箭,日月如梭。庸庸碌碌的一天过去,我应该深深自责才对。
南面,泉城路上的霓虹灯已经亮了,游客持续增多,几近摩肩接踵的程度。
第355章 脑中自有黄金屋(1)
万家灯火初绽之时,一个人坐在这里,未免有些凄凉。更要命的是,我必须一个人面对未来的种种麻烦,有些高耸如山,有些横亘如川,没有一件事是容易解决的。
“走了,先去吃饭。”我低声告诉自己。
老济南人常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所以,越是身处困境,越要努力让自己吃饱、吃好,用充沛的体力来弥补精力上的不足。
我刚想下车,有人忽然从窄巷里轻盈飘出,笑盈盈地向我轻轻挥手,正是燕王府八神将里的“画神”白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