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一声,他的右手拇指在我掌心里折断,浑身关节也发出毕毕剥剥的断裂声。
“天下奇术不死,夏氏一族不绝,不绝,不……”他艰难地说了这几个字,整个身躯瞬间向内塌陷,转眼间变成了一具枯瘦蜷曲的尸体。
死亡瞬间来临,我甚至来不及向他告别。
“去做‘奇术之王’!”我记住了他这句话。
人微言轻,凭我现在的名气与地位,说任何话都会被别人鄙夷。只有“奇术之王”,才能命令天下奇术师,带领他们去做对社会有益的大事。自古至今,人人跪拜王者,这是全人类的共性。
我从西屋内找到镐头和铁锨,在院外的荒地上挖了一个半人高、一人长的深坑。
黎明之前,四周偶尔传来野狗哀嚎声。
我想了想,跳下坑去,继续挖掘,直到其深度达到一米半多,估计这样深埋之后,前辈的遗体不可能遭到野狗破坏。
当我把他的遗体送入深坑时,东方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再见前辈,我会记住您的话,今生最高理想,就是成为‘奇术之王’,统领天下正义奇术师,去做利国利民的大事。”我跪在坑边,叩首三次,向他作别。
掩埋遗体是一件令人心情沉重的事,但我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掉泪,不自怜。
战斗还没结束,这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况且,奇术师生于乱世,其一生本来就是求战、应战反复进行,如果太平无事,那还需要奇术师做什么?
既然有战斗,那就必然有伤亡,不足为奇。
“再见。”我填平了那土坑,又细心地隆起坟头,在上面插了块木板作为标记。其实,我也知道,在这样一个朝不保夕的乱世中,任何记号都将被战火摧毁,最终无法找寻。
我向西南望,能够遥遥看到曾堤、百花洲、曲水亭街;向正西看,能看见济南火车站的幢幢高楼;再向东南看,能看到护城河的城墙。有了这几个大概的参照物,如果有一天回来,差不多能找到掩埋遗体之处。
“前辈,我走了,望你早登轮回,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低声说。
我独自一个人向南去,晨曦已至,新的一天开始了。
铁公祠内外静悄悄的,张全中等人应该仍在沉睡,为今天的鸿门宴积攒精力。
我沿着湖边走过去,却见水边伫立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正是静官小舞。
她的左掌立在胸前,右掌支撑在一棵两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柳树上,头颈低垂,嘴角噏动,应该是在诵经或者祈祷。
我远远站住,转头去看湖上的鸥鸟。
大明湖永远不变,湖水涨跌,草木荣枯,谁都无法令它从这座老城中消失。
我今日看到的湖水与2016年看到的湖水没有什么分别,只不过,湖面上映出的是不同时代游客的脸。
“活下去”是平民的追求,“先活下去再反击”是奇术师的责任。譬如今日,张全中布下鸿门宴,就是要取敌酋首级,震慑黄河两岸之敌。
“夏先生,早。”静官小舞缓缓地垂下左掌,回过头来。
她的脸很白,没涂任何脂粉,虽然只是素颜,已经美若天仙。
我直视她,从她的精致五官之上,似乎依稀能看到官大娘的面貌。
“这是最后一日。”她说,“你要看,也只能看得一时了。”
我摇头:“我们大有机会。”
静官小舞一笑:“是啊,张先生也这么说,大有机会。按他的计划,鸿门宴前刺杀敌酋后,就带领全部人出北水门,渡小清河,迂回向西,到长清去。可是,我刚刚占卜了一卦,却是‘陌上人独立、百年雁单飞’之相。你说,哪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等我劝解,她转身向湖上一指。
岸边多垂柳,大树斜长,柳枝垂入湖中,在距离岸边五米远的地方天然围成了一个两米见方的空阔水面。枝条将湖上的浪头挡在外面,这块水面平静无比,像是一块平铺的“黑板”。
现在,这“黑板”上就写着九个大大的“死”字。
“九宫死符。”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你果然见多识广,连‘九宫死符’都知道。这可是奇术中极偏僻的知识,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它的含义。”静官小舞说。
我从古籍中看到过“九宫死符”,九个“死”字,分别代表九个人。
这种天然符咒出现,必定就有九个大人物同时丧命。
“呵呵,今天必须死九个人?我相信,城中日寇守军一定能凑齐这九个人……”我努力让自己的笑容变得真实一点,但却没有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