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在和平年代,现实中能够成为大英雄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了,毕竟我们身处盛世,而不是一个诸侯割据、枭雄逆袭的动乱年代。
距离现代最近的一个乱世,正是八年抗战时期。
按照史学家的说法,在那个血雨腥风、刀光剑影的年代,只要是有胆、有人、有枪,就能抢占山头,独霸一方,成为史上留名的诸侯草头王。
在山东济南,我之前提过的韩主席算一个,在他之前的大军阀张宗昌也算一个。
“如果我生在那个年代,命运又该如何?”一时之间,我竟然对那个遥远的时代心向往之。
那特务头子——包括元首在内,都是乱世中的食利者,所以他们的成功是可以复制的,最起码在当时是有迹可循的。
我的心思越飘越远,竟然没注意到,玉罗刹已经悄然回过头来。
那幅毁坏了的壁画已经没法看了,我相信只要跟那特务头子有关的人,看到这幅残画时,心里都不是滋味。
明千樱和赵天子已经退到了我的眼角余光之外,所以我看不见他们此刻在做什么。
“火车就要到站了,是吗?”玉罗刹轻声问。
我点点头,并不开口多说一个字。
其实玉罗刹的外表就是楚楚的外表,此刻我还清楚记得,鬼面伎的那把长刀刀尖从楚楚胸口透出来的一刻有多么惊心动魄。由楚楚至玉罗刹的转化过程一定是苗疆炼蛊师家族里最独特的奇术,所以外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她是楚楚啊……”我在心底黯然长叹。
楚楚之亡,使得我平生第一次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觉。她就像一件世间最精美的玉器,被敌人的粗暴之手无情地打破之后,绝世美丽化为乌有,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碎片。
“楚楚,是你吗?”迎着玉罗刹哀伤的目光,我情不自禁地呼唤出声。
“那火车,能为了我停下来吗?也许我们该给彼此一些时间,想清楚究竟该怎么做。你难道不觉得,我们的决定过于仓促了?两国打仗的乱局之中,你又不是一国元首,真的能替元首做决定吗?听我的,先不要做任何决定,见到元首再说。”玉罗刹说。
我们两个虽然面对面站着,但每个人心里想到的都是另外一个人、一件事,自说自话,毫不相干。
玉罗刹的衣服上并没有伤口和血迹,但我清楚地知道,楚楚死了,这是拯救玉罗刹的唯一方法。
一想到楚楚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心里就充满了无可奈何的哀恸。
“你可以为了我,先不做任何决定吗?我答应你可以杀上‘吴之雪风号’,你能不能也答应我,冷静下来,不要冒进?”玉罗刹又说。
我不是那特务头子,所以我对她的问题不是不想答,而是根本回答不了。
玉罗刹又向前走,直到脚尖距离我只剩一尺。
她定定地看着我的脸,眼中情绪复杂。
楚楚很美,也很乖巧,但此刻站在我眼前的,却简直是一个美丽无双的女神,举手投足之间任何一个微小动作都跟世间其她女子大不相同。
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感受,只能用“女神”这种运用极少的词汇来代指她。
女神、女人、女孩的称谓各有其不可替代的实际意义,面前的她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类人,所以我只能如此称呼她。
“你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在我脑中盘旋着,但因为过于讶异,竟然连问了自己十七八遍,却一直都没有说出口来。
我摇摇头,她伸出双手,把我的身体扳了个九十度,面向左方。
突然之间,我看到了一面巨大的玻璃镜子就在两步之外竖立着。镜子中,很清晰地映出了我此刻的真实面容。
我发誓,之前那里没有任何东西,都是空的。
这房间里我反反复复进来过,即使是非常细小的东西,我也肯定能记得住。而且,那镜子足有两米高、一米宽,如果它之前就在那里,我百分之百能看得到。
镜子里的我看上去十分古怪,面色非常苍白,精神也非常疲惫,像是刚刚经过一段长途跋涉、历经千难万险一般。
“你还记得你的样子吗?”她问。
这问题也是极其古怪,我当然记得自己的样子,任何人都会记得,绝无例外。
镜子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最古怪的东西,它能反映一切,无比忠实,毫末毕显,但却从不改变什么,只是默默地矗立在那里。
现代社会中,看到镜子,下一步的必然反应就是看看自己的脸。
人是最关心自己的,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性。
就在玉罗刹即将再次开口时,我突然意识到了,这镜子的古怪究竟在何处——它里面映出的竟然不是我自己,而是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人。
就在此时此刻,我身边没有任何男人,只有一个贴面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