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他妈的回话,都死绝了吗?”他对着话筒低声吼叫。
我仰面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独角戏演员一样。
他的背景是蓝色的天空,所有的白色浮云,都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看上去华贵而苍白,似乎有不祥之兆。
我一直都没登上屋顶,跟洪爷并肩战斗。因为我知道,站在那里的人,简直就是一个超大型的靶子。远处的敌人无需仔细瞄准,就能准确地射中它。在战斗中最大限度地隐藏自己,尽量让敌人暴露,这是百分之百的真理。
洪爷不是太大意,就是太无知了,或者就是对敌人估计不足,完全不在意自己站在高处带来的危险。
“可能……可能他们都他妈的死绝了。”洪爷终于转回头,看着我。
因为过度气愤,他的五官已经扭曲变形,像一只被揉搓了很多次的柚子。
“先下来吧,下来再说。”我提醒他。
他用力挥着手,情绪越来越激动:“这群白痴,平时教给他们那么多,一点都用不上。吃喝泡妞的时候,大家都有本事,现在别墅遇上事了,几个人顶不了一个人。你说,你说,养这群酒囊饭袋有什么用?”
“把电话给我,我来试试看。”我说。
洪爷一挥手,电话划了个弧线,并没有扔下我,而是向着右前方三米远的位置落下去。
我只好急速闪身,双手去接。否则的话。电话落在水泥地上,就要摔成废品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秒钟不到的空档,我耳边传来子弹破空而过的呼啸声。
我无暇观察子弹来自何方,迅速前滚翻,穿入树丛。我甚至来不及向屋顶看,就已经知道,洪爷完了。
果然,当我仰面向上看时,洪爷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笔直站着,一动不动。
我没再喊他,因为一切都已经晚了。
几秒钟后,洪爷直挺挺地向后倒下,沿着屋顶斜坡滚下来,连续轧烂了十几片屋瓦,然后噗通一声落地。
现代化的单兵作战武器,二百米内取人性命,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距离稍远一些,五百米、八百米、一千米,全都是狙击步枪的有效射程。
这种距离内,就算是等级不太高的狙击手,也能指哪打哪。如果遇到超一流的狙击手,两公里内,不管是一个人或者一条狗,全都逃脱不过他的屠杀。
从洪爷的事我能判断,敌人不可能是一般的江湖势力,其中一定掺杂着训练有素的雇佣兵。如果不是洪爷乱扔手机,刚刚我们两个就会同时被杀,绝对不会幸免。
洪爷的中弹部位是在前额,那么子弹射来的方向,一定是西南方。我没有伸出头去看,相信这边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敌方狙击手目镜中看得一清二楚。稍有不慎,就要步洪爷的后尘。洪爷的事给我提了个醒,济南城里的战争,已经不仅仅是奇术师、冷兵器之战,很可能各种枪械陆续就会登场,导致战斗白热化。
如此一来,死就会变得越来越容易,活就会变得越来越困难。芳芳失踪,洪爷又死了,韩夫人麾下已经没有人可用。
这种局面下;韩夫人一方败局已定,再没有翻盘的机会。最明智的办法,就是收拾残局,先行撤退。
江湖如同赌局,愿赌就要服输。
面对狙击手,藏在树丛里是相对安全的。此刻我有时间查看红叶的手机,通话仍在进行,但听筒里只有时断时续的杂音。我屏住呼吸,仔细谛听,从那杂音里面分辨出,似乎有人在地上爬行,衣服与地面摩擦,发出悉悉嗦嗦的响声。
“对面的人听着,如果已经全军覆没,就敲击话筒三声。”我说。
过了几秒钟,听筒里传来笃笃笃三次敲击声。
我精神一振,这种回应至少证明,洪爷手下的人还活着。
“如果你的位置是在苗圃站的正西,就敲击三声,如果是在西南,就敲击四声,如果是在西北,就敲击五声。”我继续说。
笃笃笃笃,听筒里传来四声响。这样看来,狙击手、洪爷的人、芳芳、劫持者都在西南方向。
“如果你目前安全,就不要动,我会命令援军过去救你,明白的话,敲击三声之后挂断电话,等待救援。”我又说。
听筒里再次传来三声响,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我稍稍松了口气,这电话虽然没有指明敌人的位置,但至少能确定我们追击的大方向。我在树丛里穿行,转换位置,平移了至少七米,隐藏在一个高处观察的死角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