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很能干的人,或许将来,接掌燕王权柄的人就是他。至于十三少,不过是少年张狂,很快就要烟消云散。
“如果燕歌行是一个好人,该多好啊?”我忽然在心底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人都是有两面性的,越是表面克制、容忍、谦和、大度的人,其内心的另一面就越是狂浪、嚣张、高傲、小气。这是无数心理学描述过的,也有无数例证可查,几乎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所以,只要是聪明人,都相信燕歌行不一定是真正的好人,就像昔日篡夺汉室江山的王莽一样,要么大奸,要么大忠,只能等到水落石出之时,世人才能明辨。
“天石,我对你没有恶意。”燕歌行忽然说。
我察觉到,他的眼睛虽然看着面前的咖啡杯,但视线余光却不断地在我身上逡巡着,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知道,燕先生。”我不露声色地回答。
“其实,我们兄弟之间,不要如此拘谨。我喜欢身边的人叫我大哥,而不是什么燕先生,或者燕大少、大少爷。”他微笑着说。
“改口有点不习惯,我不敢高攀,还是叫‘燕先生’吧。”我没有顺从他的意思,同时面露微笑,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
“好,天石,那就随你。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同样,燕王府到济南来,也是为了击杀日寇幻戏师门派中人,确保中国江湖的安全。等到这件事办完,我就回京城去。其实我的理想并非做一个江湖人,而是一个钢琴师,就像理查德??克莱德曼那样的国际著名钢琴师,用音乐来济世救人,拯救沉沦者的灵魂。人的精神健康比身体健康更重要,而音乐和艺术,就是无形的手术刀,能够为世人切掉思想上的毒瘤。”燕歌行悠悠地说。
我不说话,只默默听着,一边快速分析他话里的潜台词。
他出现在这里,除了劝我不要跟燕涂鸦发生联系之外,一定另有企图,但却不直接说出来。
我必须猜度他的真实意图,然后才能套出他的心里话来。
“天石,镜室消失了,你知道吧?”他又问。
我摇摇头,只是埋头喝咖啡。
“这是件大事,已经惊动了江湖上很多大佬。我打电话回燕王府请示,得到的指令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这是一条很模糊的命令,我身在济南,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任由事态恶化下去?不,我必须做一些事,平息这次恐慌事件。于是,我来见你,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兄弟,也是夏氏一族最后的火种。”他说。
“我能做什么?”我抬起头问。
现在,我越来越觉得,燕歌行已经在我们之间的桌上摆好了陷阱,就等我跳下去。
“我要跟济南的几位大佬见面,需要你陪我。他们信不过燕王府,但对曲水亭街夏氏一族很熟悉,如果由你来做我们之间的联络人,大佬们就会勉强同意。其实,这也是个年轻人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我把它留给你,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果有机会提拔重任,我总是会首选自己的兄弟。”他回答。
济南江湖的水很深,我认识的江湖人都说过同样的话。尤其是沙老拳头,从小就向我灌输这样的思想,告诉我,长大后最好能拜在某位大佬门下,努力攀登,将来找机会成为其麾下干将,以此来光宗耀祖,壮大门庭。
现在,燕歌行说的也是同样的意思。
“好,我愿意。”我说。
“那我来安排,济南的大佬们很守旧,像这种双方合作的大事,既不要求合同,也不要求财务核算,只要求铺排酒席,让济南有头有脸的人物来见证就够了,的确是非常简单、非常朴实的做法。”燕歌行又说。
我看到了燕歌行的野心,在野心驱使下,他将会在济南大展拳脚,做很多老济南人意想不到的事。他把我推在前面,只不过是拿我当枪头而已。可是,表面看,他的做法却是推举我上位,做我的坚强后盾。
“天石,以咖啡代酒,预祝你大展宏图,成为济南江湖的一颗新星。”燕歌行举起杯来。
我平静地微笑着,举起咖啡杯,跟他手中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当的一声响。
野心家都很聪明,而且目光长远,纵览大局,善于把面前的所有人都当成棋子,来下一盘大棋。历史上出现过那么多野心家,但成功者寥寥无几。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这些人太聪明了,以为任何人都会被他们蒙在鼓里,懵懂无知,甘心被他们任意驱使。
西方哲言说,一个人可以在全部时候蒙骗一个人,也可以在一个时候蒙骗全部人,但却永远不能在全部时候蒙骗全部人。
燕歌行想得太远、跨得太大了,那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
“燕先生,谢谢。”我主动举杯。
“自家兄弟,不要过于客气。”燕歌行大笑。
刚刚离去的车子又开回来,随即有一个人提着装西服的大袋子进来,另外一人,则拎着银色的方形化妆箱。
燕歌行向那女服务生招手,等对方过来,随即笑着吩咐:“我们暂时借用你的这个房间,使用费跟咖啡一起结算。”
女服务生愣了一下,但随即被进来的两人推了出去。
我换上了那套青色西装,从内到外,异常合身,仿佛度身定做的一般。成品西装都是按固定尺码来的,与中国人的体型无法完全匹配,所以我猜到,这西装是早就为我定制好了的,到此刻拿出来,才会百分之百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