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老二痛得五官扭曲,一边说一边倒吸凉气。
我帮不了它,那一刀已经准确无误地刺穿了心脏,神仙也救不得了。
“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能说的三个字,但却苍白而无力。
“别说对不起,这就是江湖,有时百战不死,有时马失前蹄,有得有失,有赔有赚,不是吗……我只遗憾,没看到济南人一把火烧了满城的膏药旗,把小日本全杀光。如果你学土家的潜地术,就一定记住,土家弟子跟日本鬼子势不两立,血战到底……”土老二支撑不住,身体下滑,蜷缩在墙角。
张全中带着年轻人匆忙赶来,面对土老二的重伤,同样束手无策。
“还好,还好,我死了,就是对‘龙头铡’大阵的最好祭献,所有人就都平安了。我总算用这条命……给济南城做了最后的贡献,死得其所,死得其所……”土老二断断续续地说。
“老二,你跟老三安心上路吧,我会把你的遗志告诉所有济南人。”张全中黯然说。
“带他去见土地奶奶……把潜地术传下去……”土老二指向我,手上也沾满了鲜血。
我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土家的奇术断代。”
他们兄弟为了救我,先后死于小院内外,但却无怨无悔。由此可见,他们的外表虽然平凡,但思想却无比高尚,至死都想着“抗日”。
这样的奇术师才是国之栋梁、民族希望,值得后世人永远铭记。
土老二并没有支撑太久,血很快就流干,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布阵的人太可恨!”张全中背后的年轻人咬牙切齿地叫。
“为什么?”我对这些年轻人的无知短视而感到悲哀。
“他先杀了土老三,又杀了土老二,岂不可恨?”年轻人回答。
我摇摇头,想跟他们解释,又克制忍住。这一轮战斗平歇后,我们必须知道,布阵者根本不是针对我们,而是针对他的大敌。刺杀土老二的也不是布阵者,而是那个始终阴魂不散地隐藏于暗处的敌人。
“那铜镜——张先生,我去把铜镜取回来?”年轻人再次跃跃欲试。
张全中目光闪动,沉吟回答:“也好,既然来了,不能空手而回。”
我忍不住冷笑一声,张开双臂,拦住年轻人们的去路。
“这是‘八门皆死’大阵,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们闯过去就得死,白白送命。都回家吧,都好好想想,以你们的能力,究竟能为这世界做什么,别盲目地送命了,中国人根本送不起。”我说。
人一定要相信科学,而不是像义和团年代的无脑莽夫一样,以为身披符箓、口含圣水就能真的“刀枪不入”,最终在八国联军的弹雨中全部仆街。
时代变了,人的头脑一定要变。像眼前这类莽夫,只会变成成功者的垫脚石。
“让年轻人放手去试,他们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张全中警告我。
我没有后退,也没有放下手臂,但一个年轻人动作极快,已经趁着两名同伴跟我纠缠的时候纵身翻过了围墙,落入院中。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引发“龙头铡”。稍后,他顺利地搬着那铜镜回来,横肩撞开简陋的围墙,洋洋得意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他兴奋地举起古镜,在头顶摇晃着。
这一下,连张全中也感到意外:“怎么回事?布阵者已经撤走了?还是……”
从围墙缺口望进去,所有尸体还倒伏在原地,院子没有任何变化。
“张先生,镜子到手,撤吧?”年轻人说。
张全中点点头:“好,马上撤。夏先生,我们一起走吧?”
我摇摇头:“你们先撤,我再停留一会儿。”
张全中的目标已经达成,而我却一无所得,所以不能离开。
“我们在铁公祠等你,早点过来。”张全中说。
他带着年轻人们离去,院子四周又一次陷入了死寂。
布阵者、杀人者都活着,这一战他们不分胜负,只不过白白害得十几名中国人丧命。
国家兴亡、枭雄争霸的年代里,最受苦、最无助的只有平民百姓,他们面对天翻地覆的全城剧变,只有低下头默默承受,咬紧牙关等待最后的结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无辜者死得越多,奇术师的良心岂不就越不安?你在哪里,现身吧?”我向着荒野大叫。
我有种预感,那布阵者并未远离,因为他的“八门皆死、龙头铡”之阵并未发挥惊人效果。
“唉……”叹息声传来,就在缺口右侧的院墙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