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想通了。”有个声音响在我的耳边,正是王老先生。
“王老先生,您在哪里?”我向四面望着。
“我在你耳边。”他说。
我下意识的举起双手,抚摸自己的耳朵。
王老先生笑起来:“呵呵,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只要需要我,我就在这里,在你耳边,在你身边,在你心里。”
我摇头苦笑:“王老先生,您给家人留下了一个烂摊子,把他们弄得焦头烂额,最后如何收场?”
的确如此,王太太需要那个婴儿,王永帮则进退失据,没法领导一个大家族。如此一来,王家的事情永远不会结束,而且很可能因为一个婴儿造成分崩离析,家族毁灭。
王老先生严肃地说:“做大事不拘小节,如果毁灭一个家族能够点醒你,那也是值得的。夏天石,我很高兴你胸中已经有了杀伐决断的勇气,这一点非常重要。身为大人物,如果一味地妇人之仁,那会坏了大事。现在,你已经理解天眼通、天心通、天耳通的世界,只要持之以恒地修行下去,就能传承我的衣钵,成为城市的守护者。你出现,我才真的可以卸任,放心地离开这个世界。你要记住,一个家庭的事再大,比起国家也是小事,一个国家的事再小,相比家庭也是大事。千里长堤,毁于蚁穴,国家就是长堤,家庭就是蚁穴。中国人的家族观念非常强烈,即使那些挣脱了大家族的束缚走上前线、为国杀敌的大将军,他们仍然没有抛弃家族观念。等到战争胜利的时候,眼界仍然回到一家一户的狭隘范围里来,这是最大的悲哀。你回想一下历史,任何一个朝代稳定之后,接踵而至的就是所有人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身边人、身边事而斗争,最终导致了国家基业受损。随之而来的,那些大将军一生的英名毁于一旦,变成了历史的罪人、国家的阶下囚。这些都是我们应该绝对警惕的,做人做事,应该善始善终……”
王老先生告诉我的都是一个爱国者最尊崇的真理,没有这种思想作指导,一个人根本无法热爱自己的国家、热爱自己的民族。
当然,时过境迁,当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发生变化时,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也会跟着改变。终其一生,绝对不是一成不变的。
今天,我是夏天石;未来,我也许是另外一个人,有着更高的地位和身份,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有全新的选择依据。
“王老先生,谢谢您的指点。”我说。
王老先生豪迈地大笑:“谈不上指点,但由你来接掌我的衣钵,我感到非常放心。至少能够证明,我这么长的等待的确没有做错。现在,你已经有了全新的思想和能力,接下来就要大展宏图,一飞冲天,成为新一代的奇术之王。夏天石,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轻轻点头:“做好了。”
遇到张全中之前,我很少想到自己将来能够成为奇术之王这件事。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奇术的领域里也是如此。没有人敢妄自称王,只有无知者才会无畏。作为一个老济南人,我知道狂妄的代价,也看过无数因狂妄招来天灾的活生生例子。所以,真正的老济南人绝对都是百分之百谦逊低调的。
“忘掉你自己过去的身份,因为现在你已经有一个全新的身份了。逝者往矣,来者可追。此时此刻,必须要有一个人揭竿而起,在奇术的领域里称王,成为绝对的领袖,让所有奇术师有所依靠。这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不能逃避。”王老先生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重新变得波澜不惊:“王老先生,我没有逃避,只是觉得,中国的奇术博大精深,任何人要想称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像王老先生您,为中国奇术的延续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仍然没有称王。如果世界上真有奇术之王,您才真正能配得上这个称号,对吗?”我问。
王老先生并不否认:“对,我的确可以自称为奇术之王,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吗?我有一个儿子,本来可以把他培养成为我的接班人,但他信奉唯物主义,我所说的一切都被他视为异端、迷信、糟粕、垃圾。在他的唯物主义理论中,任何奇术都是障眼法,对社会的进步没有任何原创性的贡献。所以,他从懂事开始,就认为我在装神弄鬼,蒙骗群众,是非常不道德的。这种观念,也直接导致了我们父子之间的缝隙,如同鸿沟一样,不可逾越。这是我此生最大的失败,作为奇术师,连自己身边的人、最亲近的子女都无法影响,岂敢妄称奇术之王?”
我理解王老先生的心情,世界上任何家庭的儿女都有叛逆期,始终会跟父母对着干,把父母给予的任何教诲都抛在脑后。普通儿女的叛逆期,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大概是在十四岁到十八岁的阶段。等到十八岁成年之后,就能理解大人的想法,走向一条积极向上的道路。
在王家,情况有些特殊。
王永帮并不仅仅是简单的叛逆,而是头脑中一直存在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两者的交锋。
众所周知,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形同水火,不可能有一个交融互通的渠道。所以,只要王永帮不放弃唯物主义、王老先生不放弃奇术,那么他们两父子将永远形同陌路。
其实,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理论是绝对正确的。
即使是最伟大的哲学家,他在某些时候也会说出,偏颇谬误的话。在任何领域当中,都会出现这样失败的例子。
唯心主义已经存在了数千年,被全球各国奉行,众所周知的那些唯心主义的宗师,已经被全球人民耳熟能详。他们的弟子们把老师的话记录下来,编辑成书,传播到全球各地,成为很多家庭培养后代的座右铭。
当唯物主义出现时,等于是初生牛犊挑战权威,提出了很多针锋相对的新标准、新理论。两种主义谁对谁错,这都是要交给历史去评判的。
现代人身在其中,无法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