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额娘……哥哥……”猫叫般的声音,似风呜咽,若不是永玥耳力惊人,根本听不见。
越过层层幔帐,床上的人缩在被子里,以往白净可爱的脸上长满了一层可怖的红豆,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连眼皮都不放过,那双灵动天真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灰色,空洞而绝望。
“永璟……哥哥回来了,是哥哥来晚了。”永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天真、可爱的弟弟啊,恐怕再也看不到了。
那双黯淡的眸子骤然一亮,瞬间又暗了下来,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又是梦吧……哥哥……”
永玥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伸出去的手指一顿,苍白的几乎透明,在红豆的映衬下,更显晶莹:“永璟放心,哥哥不会让永璟有事的,绝不会!”
脸上痒痒的触感,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永璟彻底清醒过来,惊恐地往床角缩去:“真的是哥哥,你……你快离开。”眸子里又是高兴期待又是惊恐害怕。
永玥的手臂悬在半空,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晶莹,眉头却皱了起来:“永璟,过来……”
永璟舔了舔干裂的唇,被子滑落,露出胸口跟脸上一样的皮肤,被子下的手掌紧紧掐着大腿,好想过去,扑进哥哥的怀里,大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愤怒恐惧害怕都告诉哥哥,但是……他不能,这次的经历已经让他提前长大了,不再是哥哥臂弯里天真的孩童,他看懂了人性,没有哥哥袒护的永寿宫,脆弱得不堪一击。
“哥……你回来就好,永璟恐怕是不成了,保护好额娘……还有你自己,为我报仇……”暗哑的声音发着抖。
永玥咬着牙,心中恨极,他恨自己太高傲洒脱,带走了一个魏常在,就以为后宫是安全的,恨自己太过自负,不屑拉拢自己的势力,更悔自己曾经的心慈手软,放令妃一条生路,而置自己在乎的人于危险境地,苍白的手无力地垂下,闭了闭眼:“永璟,听哥哥的话,过来,哥哥不会有事的,难道你不相信哥哥了吗?过来让哥哥看看。”
永璟半信半疑,自从得了天花,就从后宫那一些列措施中,看到了这两个字的可怕,甚至连额娘眼里都带着恐惧和绝望,但那是哥哥呀,无所不能的哥哥,而且……哥哥的怀抱好温暖,好想扑过去,但是……万一害了哥哥怎么办,永璟内心纠结,迟疑又期盼,矛盾之极。
永玥不耐,一把拉过床榻里侧的孩子,搂在怀中,手指摸着皮肤上硬硬的触感,“永璟放心,哥哥会治好你的,相信哥哥……”永璟趴在永玥怀里,紧紧揪着永玥的衣服,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想大声嚎,却嚎不出来,只是留着眼泪,好似流不尽般,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被关入屋中的害怕恐惧,统统发泄了出来。
永玥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抚着:“永璟乖,哥哥带你出宫好不好,咱们去外面治,哥哥已经让人准备了药。”
“真的能治好吗,太医都没有办法的。”终于抬起头,眼睛肿的像桃子,眸子却晶亮和希望。
永玥用力点头,目光中带着坚定的光芒:“要相信哥哥。”
“嗯,我跟哥哥走。”
永玥笑了笑,把人放进被窝里,拿出衣柜中的衣服,小心给他换上,脱下身上的斗篷,把永璟包裹住,抱在怀里,“闭上眼睛,哥哥让睁开再睁开好不好?”
“好!”永璟嘴角带着笑,有哥哥在身边真好,即便死了,也是幸福的。
四周有风声吹过,不知道过了多久,披风被拿开了,永璟睁开眼,这是一间装饰温馨的屋子,他被放在一张宽大的床上,嘴边放了一个装了水的玻璃杯子,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永璟抬眼看了眼温柔的哥哥,笑了笑,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屋门被打开了,永璟惊诧地往后缩了缩,想起哥哥在身边,忙挺了挺身子,好奇地打量着来人,是个洋人,身上是黑色的奇怪衣服,蓝色的头发,脸色苍白,嘴唇红润,综合起来,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永玥接过尤文手里的东西,点了点头,回过身,语气温和道:“永璟乖,在床上躺好,哥哥给你擦药。”
永璟只觉得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清醒的时候,哥哥一直伺候在身边,吃饭都是哥哥亲手喂的,幸福得不真实。
就这样,每天吃着哥哥亲手递过来的饭菜,享受着哥哥亲手给他涂药,即使身上疼痛,他也毫不皱眉,有哥哥在身边,一切痛苦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永璟身上的痘结了疤,落了壳,只留下一层坑坑洼洼的痕迹,看起来有点可怖,总算熬过去了,脸上的皮肤却毁了。
永玥这段时间很忙,忙着给弟弟看病,安抚舒妃,还要跟乾隆打招呼,让他解决永璟消失在后宫的事实,然后在那个男人担忧的目光中,在太医院,阿哥所,京城住宅中来回奔波。
尤文住在另一所宅子里,对于永玥饲养的食物很满意,有时间就过来看看永玥,两人讨论一下茶道棋艺等感兴趣的东西,永璟皮肤上的痘痕是永玥一直头疼的,从太医院拿来的除痘痕药材虽然有用,却不能除根,永玥一直不满意。
“尤文,西方有没有什么比较有效的方法?”永玥把弟弟搂在腿上,皱眉问对面的尤文。
“对这个没有注意过,不然我回去一趟看看。”尤文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道。
永玥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再想想办法吧,西方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