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华南虎照片是真的吗?”
他的回答挺有意思:“我认为百分之百是真的,没有一点假。”
接着往下问:“你当时大概离老虎有多远?”
“从这儿就到上面那个树。”
我回头看了看那棵山崖上的树:“那这么估计的话,不到五十米?”
他说:“那不止的,我往前头爬的时候,它耳朵一下就竖起来了。”
“隔了这么五十米之外,你能看到老虎的耳朵竖起来吗?”
“哎呀,那就讲不清楚了,反正很近了。那个闪光灯我也不清楚,是怎么打开的,我也不太会使,反正这么一按,‘咔嚓’一下,当时我把那个机子都甩掉了。”
我确认了一下:“你就没拍了?”
他有点不耐烦:“它听到一响,‘嗷’的一声。那个时候你还拍什么?拍石头啊?!”
我看了看手里的资料:“但是根据你数码相机的时间记录,你闪光灯亮起的时候,是三十多张照片当中的第四张。”
他重复我的话:“第四张?”
“对。”
他像刚明白过来:“后面还有二十多张是不是?”
“对,这是相机的记录。”我递给他看。他看了一会儿,说:“现在有点记不清楚了,到底是在这儿闪的,还是在那儿闪的,时间有点长了。”
“拿证据来。”记者两手空空,就靠这一句话,从因果链条的终端倒着一环一环上溯。
野生华南虎在中国未见踪影已经二十年,光靠照片不能认定它的存在。按照林业部门的工作程序,需要在尽短时间内,由两名以上工作人员对现场动物遗留痕迹作出专业的测量、拍摄、分类,对周围的植被地理等环境作出准确描述,还需要对当事人及周边群众进行调査走访,并作出记录和初步判断,以保证核查信息的及时可靠和完整。
林业局负责实地调查的人叫李骞,是个小伙子。向他索要材料,才发现他没有任何资料证明有过这次核查。问到后来,他说:“我相信周正龙,因为他是个农民。”
我问他的上司覃局长:“李骞当时有没有给你出示他认为拍照对象真实存在的证据?”
“那就是口头上,就是这样。”
“仅靠他一个人的说法吗?”
他反问:“难道不可以相信他吗?我对我的干部,我在用他的时候,我对他们是很省心的。”
再问局长的上司,县长说:“我相信我的干部的说法,因为他是我培养起来的。”
林业厅负责人说:“我相信镇坪的说法,因为他们是一级政府。”
一八九四年,美国传教士亚瑟·史密斯写过一本书叫《中国人的性格》。他观察到当时的国人有一个强烈的特点是缺乏精确性:“分布在城市边的几个村子,跟城相距一到六里,但每个村子都叫三里屯。”中国的“一串钱”永远不可能是预想的一百文,陕西省是八十三文,直隶是三十三文,“这给诚实的人带来无穷的烦恼”。
史密斯叹息这背后不求甚解的智力混沌:“你问一个中国厨师,面包里为什么不放盐?答案就一个:‘我们在面包里就不放。’‘你们这个城市有这么多好的冰制食品,为什么不留一点儿过冬?’答案也只有一个:‘不,我们这儿冬天从来没有冰制食品。’”
这种缺乏科学精神的文化渗透在整个老大帝国,蔡元培评论过:“自汉以后,虽亦思想家辈出,而其大旨不能出儒家之范围……我国从前无所谓科学,无所谓美术,唯用哲学以推测一切事物,往往各家悬想独断。”
清朝覆亡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