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慈没来吃晚饭。
琳娜把窗帘全部拉开,让月光刺破黑暗落进房间里来,然后脱去衣物,不着寸缕地坐在扶手椅当中,点上了一根烟。
她待会要做一些事,不准备把那件真丝睡袍弄脏。
烟很呛鼻。
庄园里只有男人专用的烟斗,她跟仆人要了些切好的细烟丝,混在自己带来的薄荷烟里,热辣辣地环绕进咽喉,在肺部游荡过,被她心满意足地呼出。
青蓝色的烟雾缭绕在四周,在等待的时间里,琳娜又再想起那个年轻而俊朗的男人,他的眉眼太冷峻,显得太严肃,像一只凶猛强悍的野兽。
他虽然看上去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招惹的人物,但却总是主动关心她,为她解惑,这让琳娜的虚荣心得到了些许满足。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是画家的裙下之臣。
琳娜又抽了一口烟,将烟头熄在了画家的额头上,留下一个黑红色的圆洞,活像个枪眼,皮肤的焦臭味飘荡着,随后她站起身来,在月光下舒展开自己曲线诱人的身体。
除了她美丽的胴体之外,月光还照见坐在扶手椅对面毫无生气的画家。
黑夜之中的月亮如同一只眼睛的瞳孔,无情地审视并且观赏着这残忍血腥的结局。
画家像是只被割开喉咙放血的鸡,长长的卷发垂落在沙发扶手上,脖子几乎断裂开一半,仰着头,靠在扶手椅上,不断溢出的鲜血从脖子流向锁骨,堆积成两滩浅浅的血沟,慢慢将衣服染成暗红色。
比起昨晚的惊慌失措,今天琳娜就要冷静得多了,她既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痛哭流涕,甚至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杯,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紫红色的酒液混着鲜血的腥香,愈发馥郁起来。
她将酒一饮而尽,脸颊微微泛红,眼睛却格外发亮,然后转头欣赏自己的成果。
在画家的鲜血从裙摆上快要滴落到地毯上时,琳娜终于不耐烦地开始处理尸体,她把尸体拖进浴室里,低声嘟囔起来:“麻烦的脏东西!”
浴缸里早已躺着另一具画家的尸体,琳娜看上去似乎并不惊讶,而是将手里的画家再度丢进去,任由浴缸里积起一层薄薄的鲜血,趾高气昂又畅快淋漓地总结道:“只要再杀一次。”
她讥讽地凝视这脆弱的生命。
昨天晚上只是失手,可今天,琳娜特意做了万全准备。
不过这种快意顷刻间就消失。
画家仍然那么美,她倚靠在浴缸里,黑色蓬松的长卷发,鲜血衬得肌肤更为雪白,嘴上的血色没完全褪去,额头被烟烫后留下的痕迹显得这张脸更加楚楚可怜。
她看上去就像是打翻了一杯葡萄酒后睡着了。
琳娜凝视着眼前这张让男人发狂,让她却嫉妒的面孔,杀戮所得到的平静荡然无存,一种汹涌的怒火再度燃烧起来,刺激着神经,令她感到愤愤不平起来。
于是她拔出在画家咽喉的餐刀,开始破坏这张脸皮,直到彻底划烂为止。
现在,琳娜终于能够安心地洗澡了,她将一身的血垢用热水尽数冲去,重新变得宁静而愉快起来。
那件漂亮的真丝睡袍被琳娜轻轻挑起,妥帖地包裹着她的身躯,然后喝掉了剩下的半瓶葡萄酒。
黑色多么迷蒙,琳娜打开窗户,让血腥气随之飘散出去,她倚靠在窗边,柔顺的长发垂在脸颊旁,像是经典小说里那些美丽动人的少女,等待着一个为她痴狂的青年。
她没有去想血迹斑斑的浴室,却时不时想起那两具尸体,忍不住发出笑声来。
其实这事儿一点都不难。
天知道琳娜在正午时看到活着的画家时,几乎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好在对方看起来根本没有昨晚上的记忆。
现在她已经找到最恰当的办法了。
只要再杀一次。
再杀一次。
银白色的餐刀温顺地收敛在她的袖子里,被体温捂得温热,它已被洗去鲜血,再度变得闪闪发光起来。
不过那个叫左弦的男人,他实在敏锐得惊人,迟早会发现这件事的。
直到现在,琳娜想起那双锐利而冰冷的眼睛,仍忍不住流露出心虚与胆怯,颤抖着抱住自己。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杀死画家没什么好考虑的,琳娜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坏事,那显然是个怪物,木慈与他们初见时不也说过,这是个危险的所在。
这么说来,外面那些人,还应该感谢她。
不过也料不准,左弦看上去很迷恋那个贱女人,吃饭时总是跟那个杀马特像两只哈巴狗一样绕着她转。
琳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从窗户上下来,把夜风隔绝在窗外,在房间里焦虑地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