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泥沼和花温景湛侧身躺在了苏幕岚的身侧,看着她平静的睡颜,心中的烦躁竟奇迹般的消散了。自从他知道沈香秀是真心想要害死他以后,他的内心就一直被仇恨盘踞,就算是在睡梦之中也不得安宁。可现在,它却奇迹般的归于平静。“好像每次看见你时,我都会觉得很心安。”
明明是在喃喃自语,温景湛却并不觉得孤单。其实今日,从沈香秀院子里回来的时候,他本可以和苏幕岚解释,现在的他和卿瑶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可看着她明明在意,明明想问却又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竟鬼使神差的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卿瑶是沈香秀他们下在他身边的一步棋,其实他完全可以拒绝,但如果拒绝,就等同于亲手专断了他寻找真相的线。在外人看来,他现在双腿已废,若是要动手杀他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对方一定会放松警惕,而这也正是他顺藤摸瓜探寻对方身份的最好时机。这是一场博弈,而他一定要赢。他不仅要把卿瑶留在身边,还要尽可能的对她好,他要让那些人都以为他被美色所迷,才能让他们放松戒心。这绝非是一早一夕之事,而在这期间苏幕岚势必会被卿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遭遇各种危险。沈香秀已经对她起了杀心,现在让她假死离开未尝不可。可他却不想让她离开。苏幕岚于他就好像是从泥沼里开出的花,他在泥沼中挣扎摔倒,可只要有她在,他就还能感知到这世界的鲜活。他无法继续回到那个宛若枯木一般的生活中。温景湛的手倏然收紧,像是紧紧抓住了什么。所以,就算是将这朵花一起拽入泥沼拖进无边无尽的深渊,他也不想放手。睡梦中的苏幕岚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安的轻‘唔’了一声。温景湛的神情难得露出了几分温柔,他笑着用掌心轻抚苏幕岚的脸颊。“睡吧,等梦醒了,所有的一切就都过去了。”
……睡梦中,苏幕岚感觉自己好似又躺回到棺材里。逼仄、冰冷,无边的黑暗让人心生绝望。她想要逃离,可身体却怎么都动弹不得。难道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吗?她终究逃离不了被用来冲喜的命运么?不!她苏幕岚宁可死,也绝不做他人手中的玩物!心中的不甘化作一股力量,助她在一瞬间冲破了桎梏。她的腿倏然侧踢了出去,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坠地声,她的身体瞬间恢复了自由。感觉周围不再逼仄,苏幕岚心满意足的露出了一丝微笑。殊不知正有一双满含怒意眸子,正瞪着他。温景湛从地上狼狈的爬了起来,重新坐回到了轮椅上。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嘴角漾着笑的苏幕岚,忍了又忍。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被人从床上踹下来。温景湛双眸微眯,浑身散发出一阵危险的气息。“苏幕岚,你很好啊。”
温景湛气的咬牙切齿,但想到苏幕岚中毒皆因他的轻敌,只得强咽下这一口恶气,却再难待在这屋里,推着轮椅出了屋。南霜不放心苏幕岚,睡的并不熟,一听苏幕岚房间有动静,赶忙冲了出来。刚一出门就对上了温景湛阴沉的脸,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缩回了房里。温景湛原本就阴沉的脸愈发阴沉了,他看着南霜尚未来得及阖上的房门,沉声道:“你去照顾她。”
留下话后他便离开了,南霜没敢轻易露头,一直等到外面没有了声响,她才从房间里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了苏幕岚的房间。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苏幕岚也悠悠转醒。她看向喜极而泣的南霜,虚弱一笑道:“大早上的,你哭什么啊?是最近缺钱花了么?穷哭的?”
“小姐,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啊。”
南霜抹了抹眼泪,哽咽道:“你都不知道,你昨天的情况有多凶险,我还以为……”南霜抽噎了两下:“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说完,南霜一个忍不住又大哭了起来。其实对于昨天的情况,就算南霜不说,她心中也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见南霜哭的伤心,她是又心疼又无奈。“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苏幕岚从被子里探出了一只手,南霜赶忙上前握住。“好南霜,快同我说说,昨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霜点了点头,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同苏幕岚说了一遍。“李啸啊。”
苏幕岚喃喃的默念着这个名字。这名字她之前从未听过,前有凌昊天后有李啸,温景湛身边到底还暗藏有多少能人?“你说这个李啸很想知道我是怎么治好温景湛的?”
“嗯。”
南霜乖巧的点了点头道:“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真的特别想知道。”
“好。”
苏幕岚美眸一转,心下来了主意:“你去把人给我叫来,就说为报他的救命之恩,我要把我给温景湛治疗腿伤的办法告诉他。”
“好,我这就去。”
南霜乖乖巧巧的出去请人。苏幕岚嘴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温景湛不能问,凌昊天嘴严,或许李啸会是一个好的突破口。李啸是个医痴,一听苏幕岚要告诉他医治温景湛腿伤的办法,忙奔了过来。他来时,苏幕岚已经穿戴整齐,好整以暇的等着他。“气色还不从,看来毒应该已经解了。”
李啸从袖子里掏出了那根天蚕丝栓在了苏幕岚的手腕上。悬丝诊脉以往她只在书里见过,本以为都是人胡诌的,原来竟然是真的。苏幕岚一脸好奇的盯着李啸手里的丝线,问道:“你当真能通过这一根线诊出我的脉象?”
“那是自然。”
李啸一脸得意道:“这可是我的独门秘技,可不是寻常人想见就能见的。”
“哦?是么?”
苏幕岚狡黠一笑道:“你明明可以直接诊脉,为何一定要多加这一根线?难不成你不加这一根线就不会诊了么!”
“你胡说!”
李啸平生最是听不得别人说他医术不行,一脸愠色道:“悬丝诊脉可是比寻常诊脉难上千倍,我即能用丝线诊出你的脉象,寻常诊脉又怎会诊不出?”
“那便是了。”
苏幕岚促狭一笑道:“有简单办法却偏要弄的这么复杂,其实你就是想装高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