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痛!”
回到房里,明容有些走神,任凭小丫鬟摆布,直到手掌心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才惊醒过来。她低头,冬书正捧着她的手,小心地吹气。
冬书说:“姑娘忍忍吧,过会儿就好了。”
明容看着自己擦破了皮又流了不少血的双手,不作声。
冬书放下药瓶,问:“姑娘在想什么?”
“想皇后。”明容回答,“她方才说的话好奇怪,你不觉得吗?什么叫只要我的脸皮够厚——”
冬书一根手指放在唇上,轻轻嘘了声,压低声音道:“奴婢愚钝,不敢妄加揣测,但奴婢觉得,这是皇后娘娘的肺腑之言……皇后对姑娘,当真推心置腹。”
明容一怔,喃喃道:“姑姑是皇后,难道还会有人让她觉得丢脸,让她难受?”
冬书叹息:“怎么不会。皇后进宫几年了,宫里的一应吃穿用度,玉贵妃却处处压了她一头,太子也不敬重她的嫡母身份。明里没有人敢说什么,私底下,不知多少人笑话她这正宫皇后当得屈辱。就说这次,皇后的意思分明是让您一人入宫,结果懿旨传到外头,却成了为公主们择选多位德才兼备的贵女作为伴读。这一定是玉贵妃的卑鄙手段,皇后娘娘根本奈何不得她。”
明容慢吞吞道:“我不是很懂。选我一个人,和选多位贵女,有什么区别?”
“差别大了!”冬书惊讶,随即又压了压音调,“皇后传召您入宫,就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近水——”明容更糊涂了,而且惶恐,“我、我是月亮,姑姑想摘我?”
“姑娘说笑呢!”冬书急道,“月亮自然是太子殿下,近水楼台上的人是您呀!太子为孝昭武叶皇后所出,身份何等尊贵,又有叶家为他撑腰,储君之位固若金汤,只是他对继母素来冷淡。这不,咱们进宫几日,今天才在路上见到他。”
明容一脸茫然。
冬书只当她在发呆,便说得更加直白:“若您能得太子爱重,将来嫁入东宫,那么太子与皇后、与咱们侯府,从此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他相助,皇后在宫里的日子会好过许多,侯爷在朝堂之上,亦可从中受益。”
明容摇头,“不对。姑姑叫我听她的话,别乱跑。”
冬书思忖道:“皇后也许打算亲自介绍您和太子认识。”
明容半靠在床榻上,微微垂眸,不答话。
“那玉贵妃实在可恨。”冬书又说,心中气愤,却不敢大声,“她不愿太子亲近皇后,故意暗中阻挠,叫那么多官家小姐进宫,不就是冲着太子和各位皇子们来的?好在皇后聪慧,赶在贵女进宫前,提前十天先叫您过来。”
“冬书。”明容说,“我发现你也挺聪明的。”
“……”
冬书好笑,“姑娘,这些话不都是你从前说的?夫人教导您,您又说给奴婢听,您——”她忽然皱眉,又露出担忧的神情,小心翼翼道,“您怎么好像不记得了?”
明容叹气:“还不是被太子吓的?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会儿也想不清楚事情。”
冬书了然,安抚她:“姑娘莫急,奴婢慢慢说,您马上就能记起来。”
此时,长宁宫的小厨房送来了吃食。
冬书伺候明容用膳,又叫宫女们都下去,这才絮絮叨叨的叙说前因后果。
明容边吃边听,总算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不仅隔三差五的就要和邻国打仗,且世家门阀割据,寒门子弟难有出头之日。
大曜以武立国,先帝推翻前朝暴政,打天下的征途长达十年。
在此期间,他将忠于前朝的地方士族杀得七零八落,只余下少数愿意投诚的家族。立国之后,这些家族被人戏称为‘旧党’,与朝堂上的新党势力缠斗多时,终究落败,处境一日不如一日。
新党多是随先帝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的猛将。开国至今,曾经的后起之秀,已然成为新一代的世家大族,门客遍天下。
其中叶家和玉家的势力最大。
叶家是早已离世的孝昭武皇后的娘家,镇国大将军叶盛正是太子赵秀的亲外公。
玉家则是玉贵妃的娘家,七皇子的母族。
旧党失势后,新党内部的分歧日益严重,叶家和玉家因为夺权而反目成仇。
先皇后故去多年,中宫之位虚悬,叶家和玉家两派人马势同水火,为着继后的人选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叶老将军想让皇帝娶某位将军的女儿,玉家则希望皇帝擢升膝下已有一子的贵妃为皇后。
他们争来争去,皇帝也为难,最后想是烦了,大笔一挥,定下继后人选——南康侯的胞妹,明梓晗。
这一决定,令无数人感到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