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无人的小院中,谢青鹤与伏传絮絮说着话,一直等到了天黑。
谢青鹤耐性极好,伏传看着渐渐黑透的天色却有几分心浮气躁,说:“咱们非得在这儿守株待兔吗?这地方都不像是有人住着。”
“这院子里外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就算没人住着,也必然有人日日来洒扫收拾。”谢青鹤说。
“高家出来许多入迷自卖的奴婢,郇城也不大,说不得消息已经传遍了。这人若是收到风声,或许今天就不来打扫了。又或许在咱们来之前,他已经来打扫过了。”伏传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转圈,“那咱们今夜是不是就要在这里搭棚子睡觉了?”
这就是很明显的不乐意。小师弟不想在这里休息。
这让谢青鹤略觉怪异。小师弟从来都是无可无不可,哪里都能歇觉。何况今夜并非外出玩耍,正在调查阿寿母亲的死因,熬上一宿也很正常。小师弟怎么突然这么焦躁娇气?
“来。”谢青鹤招呼伏传近身,拉住他的手,“让我进去。”
二人常年双修,彼此非常亲密,谢青鹤很容易就能进入伏传的体内探察内视,伏传也从不防备。
这会儿谢青鹤还刻意提醒了一句,伏传点点头,平心止意,默契地让谢青鹤的一缕真灵顺着交握的手心进入体内,很熟练地给谢青鹤让道引路。
“不动。”谢青鹤不想跟着伏传的指引。
伏传体内那一股若有若无的念头就刷地消失不见,懒懒散散地敞开身心,任凭谢青鹤检查。
整个过程似长实短。
谢青鹤没有发现任何不妥,松开握着他的手,回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去开门吧。”谢青鹤吩咐。
门前没有挂锁,又因屋内没有动静,自然也不可能有人在内闩门,伏传伸手一推,门却没开。他轻咦一声,原本闭合的门缝豁开,居然看见了门闩横在门后。
“大师兄,屋内有人。”伏传没有说屋内有怪东西,眼神却很直接。
他俩在院子里又是挖地又是喝茶聊天,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若屋内有人住着,怎么可能不惊动?
谢青鹤点头。
伏传指尖使了巧劲,隔着门缝弹开了门闩,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
凄冷的月光透过门窗透射进屋,描着屋内深深浅浅的家具轮廓,竟有一丝幽冥之感。
伏传卷起舌头吹燃火折子,左右看了一眼,找到桌上的油灯点燃,回禀道:“大师兄,灯才添过油,灯芯烧得挺黑。昨天应该用过。”
谢青鹤目力绝佳,黑暗中也能视物,再有月光、油灯照明,屋内犄角旮旯都被他扫了一遍。
屋子里有着与院子里一模一样的诡异感。家具齐全,摆设合宜,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整个屋子里除了伏传面前的那盏灯,其他物件都没有使用痕迹,茶杯里没有茶,水壶里没有水,匣子里空空如也,连坐席都平平整整没有一丝褶皱。
伏传已经把临近的厨房扫了一圈,回来一把掀开了通往卧室的门帘,冷不丁骂了句脏话。
谢青鹤循声而来。
伏传才意识到自己在大师兄跟前说了脏话,不大自在地说:“床上坐着具傀儡,黑漆嘛咕还挺吓人。”他习惯了用五感判断活人的呼吸心跳,凭此已经确认了卧室没有活人,哪晓得掀帘子冷不丁看见一道人影坐在床上,当然大出意料。
谢青鹤走进卧室,地方很小,靠墙放着一张卧榻,榻上坐着一个不起眼的瘦小汉子。
这人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坐着一动不动。
伏传托着油灯在床边找了片刻,说:“没有傀儡线。”但这东西肯定不是活人。伏传不肯善罢甘休,上上下下将傀儡看了许久,突然脱下傀儡的衣服,从他颈后撕开一张皮。
孰料这张皮还没有彻底撕下来,皮下一缕红痕闪烁,看似富有血肉的身躯瞬间就坍塌了下去。
伏传眼疾手快抓住了傀儡的肩膀,却不料厚实的触感在手中倏地化为虚无,坐着的“人”也没了,床上只剩下空荡荡一身衣服,以及一根木头。
“大师兄,这和阿寿的傀儡是一样的?”伏传左手拎着衣服,右手拎着木头。
谢青鹤徒手削断木头,马上就有鲜血从截面中汩汩淌出。不必谢青鹤施法判断,如此鲜活的血脉携带着纯净的气息,伏传马上就感觉出来了:“这是阿寿的血?”
伏传转身冲了出去。
谢青鹤不着急出门,在狭窄的卧室里转了一圈,突然掀开卧榻上的薄褥子,露出床板。
“大师兄,阿寿和她母亲的尸体都不见了。我在尸体上放了一道魂标……”
伏传去而复返,匆忙向谢青鹤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