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秋天时,谢青鹤就往远处找了些石头,用匕首削平,给木屋底下铺了一层,又给自己搭了一条起居出入的石板路。这天一下雨,地上就黄泥横流,实在让谢青鹤无比困扰。
又过了几个月,第一场雪下来时,谢青鹤身上的最后一处裂伤逐渐愈合。
他披着大氅,坐在篝火边,喝着黄澄澄的山鸡汤,吃着鲜美的山菌,看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咂咂嘴,觉得自己有点馋米了。
想吃饭。
把那一片地开垦出来,种点水稻?
稻种倒是简单。他现在身子渐渐好了,修为也不必尽数负荷皮囊,轻身术也还成。寻一个最近的村寨,换一些稻种,快去快回,也就是三五天的功夫。
问题是,怎么种呢?
谢青鹤躺在床上想了半晚上,觉得辛辛苦苦种点稻子,明年才能吃上,也太艰难了。
嗐,都去换稻种了,不如直接买点米面。谢青鹤顿时觉得思路清晰起来。种什么呀?脑子裂成脑花了么?还得再买一点油盐酱醋,茶叶也可以买一些。嗯,若有酒曲,也要弄一些。棉花?没有被子啊,一直拿大氅御寒,虽说现在也不怎么怕冷了……
把想要采买的东西梳理了一遍,谢青鹤歪在小床上,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次日,准备出林采买的谢青鹤心情极好,翻着自己收藏好的银匣子。
他这大半年都困在密林深处,身体不好,不能随便乱跑,守着两匣子金银,这东西也缺,那东西也少,日子过得委实太艰苦。如今身体康健了,有余力出门买东西,想到未来的日子马上就会变得“富足”起来,谢青鹤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用匕首将马蹄银切成小块之后,谢青鹤将银子装进荷包,又背上自己亲手竹编的背篓出门。
他在背篓里带上了铁锅和铸铁小火炉,两块咸肉,一把野菜。
往盘谷山庄方向去寻找村寨采买是最方便的,可一来太远,二来容易暴露行藏。
往其他方向走则完全是探路,根本不知道何处会有村寨,更不知道会走上多远。
谢青鹤不想往盘谷山庄的方向走,有了探路的心思,出门还记得背上咸肉野菜,也算是极有诚意了——一年前,他还是个出门只驾乘飞鸢、绝不打包袱的潇洒客。
有了轻身术加持,谢青鹤在密林中穿行速度极快,往东走了不到三日,就沿着水源找到了一处村寨。小村子没有几户人家,似是逃难至此,过得也很是艰难。谢青鹤远远地瞥了一眼,这村里人连衣裤都穿不周全,大冬天都有光着脚和屁股的贫民缩在草堆里,哪有富余的物资跟他交换?
有了村落人烟的地方,附近必然还有人群聚居之地。
谢青鹤继续往东,想要搜寻更加富庶的村落,行至半途,看见几个村人抬着一具尸体在路上,背后追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子,哭喊道:“我家娘子还没死!你们要抬她去哪里!”
谢青鹤不禁稍微停步。还没有死?
抬着妇人的村人甲嚷嚷道:“快快快,不要理会他!”
几个村人居然越跑越快,抬着妇人胳膊的村人脚下一滑,跌了一跤,其余几个也不曾等待,继续拖着那妇人奔跑。那妇人半个身子就在地上拖行。
追在后边的瘦弱男子又气又急,大喊道:“你们!我的翠娘!她还没有死,你们别拖着她!”
那村子本就不大,几个村人没多会儿就跑到了晒谷场。闲置的晒谷场上居然架起了柴堆,几个村人把妇人放在柴堆上,马上就有几人回身抱住赶来的瘦弱男子,另外几人高喊:“王二家的,举火出来!”
谢青鹤悚然一惊。这几个人竟是要把那妇人烧了?
瘦弱男子为救妻子奋力往前,那几个抱着他的村人被他拉扯了几步,火气便出来了。
村人乙抬起拳头狠狠捶了瘦弱男子几下,虽说都是贫苦人,身板都挺削瘦,几个村人还是比那瘦弱男子略显魁梧,几个人围着打了一顿,那瘦弱男子满脸是血,人也似乎被打迷糊了,只会喃喃喊娘子。
村人乙揉了揉自己的指骨,数落道:“你这流人不知好歹!咱村大发慈悲收留你夫妇两个,村长还让你住了咱村的破庙,你竟要害我们!”
村人丙也说:“苏老大,你婆娘这是要过人的病,你不能害了我们全村老小!”
临近晒谷场的王二家,已有一个妇人举着柴火出来,战战兢兢地不知道交给谁。村人甲上前接了火,开始用干草点燃柴火。瘦弱男子呜咽着又站了起来:“我娘子没有病……你们不能烧了她……”
当地一声。
堆起的木柴突然坍塌。
正在引火的村人甲吓了一跳,突然发现一根木柴上钉着一朵灿烂的银花。
“这……这是……”村人甲又惊又吓,还有一丝贪婪,先放下了手里的火柴,想要去拿那根钉着银花的木柴。粗糙干裂的手才伸出去,就觉得手心一凉!居然有半角银子落在了手心。
谢青鹤已经走近了晒谷场,说:“别碰那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