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馆迢迢,暮天草露沾衣润。夜来秋近。月晕通风信。
今日原头,黄叶飞成阵。知人闷。故来相趁。共结临岐恨。
我虽说是洛阳城里最有名气的花魁,一琵琶更是赞誉可与白乐天诗文的琵琶女有一拼之力,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也似她一般也少不了裙下之臣,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我最爱的就是玉器砸在地上破碎的清脆声,曾有一位江南巨贾千里迢迢慕名而来,带来无数价值连城的玉器,只为让我一展笑颜。可那又怎样呢,那些都不属于我啊。我还是那个身无分文的教坊女子。我以为我会在教坊里慢慢年华老去,然后再成为嬷嬷,教导后来的花魁,可是一切在那一天改变了。
我带着我的姐妹们来到这所精致典雅的镇国公府里,成了一位有名无实的未来“姨娘”。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这所宅子的主人曾让我家破人亡,可我却丝毫不敢怨恨,因为一切都是父亲的罪孽,梦中成千上万的冤魂就是铁打的证明。我享受过父亲带来的荣华富贵,自然也要背负这天大的罪孽。只是我没有想到这座宅子未来的女主人彻底的改变了我的一生。
我们都没有成为所谓的姨娘,因为那个女子将一张张卖身契还给了我们自己,我们就这样从贱籍中解脱出来了。那一天,那个女子是如此美艳动人,一颦一笑令我汗颜,与肖世子是如此的相配。那一天我和迎春跪在松香院前诚心地祝祷,愿上苍能保佑园中的那对璧人,一生平安喜乐,永无忧愁。
从镇国公府出来,我觉得天空是如此的美丽,天上的朵朵白云,是自由自在的牛羊、花草,人间的众生也是如此的美丽,一切都是新鲜、自由。我的脚步是从未有过的轻快,心情是十几年来再愉悦不过的一次。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这位赋予我新生的恩人,没想到那次雪中我又会见到她。数月不见,她似乎是脱胎换骨,彻底的成了颇有姿色的美人。这些时日,虽然我跟迎春在城墙根下摆了个馄饨摊子,生意也还凑合,但是她的一切我都知道。因为她的婢女,就是那个整日笑嘻嘻的小丫头竟然是个力大无比的神力士,劈刀断骨是手到擒来,力压群雄成了本朝第一位禁卫军的女教头。这是数百年都没有的破天荒的大事。街边小巷、饭馆茶铺无不议论纷纷。原来“恩人”身边竟然是卧虎藏龙之辈。难怪在镇国公府的日子,我从未见过那位丫头在夫人跟前伺候着,以前的我还纳闷着呢,原来缘由在此啊。
没想到我这个小小的馄饨摊子竟然是恩人第一次进洛阳城落脚用饭的第一处。仿佛冥冥之中就有一根无形的线将我和夫人拉在一起。夫人还是那样的善心,听说了我与迎春的梦想,竟然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说是“入股”我们以后的胭脂铺子。
一百两银子也许不多,可对一贫如洗的我,却是如此的难得。一碗馄饨五文钱,除去花费,顶多能挣上三文。一千文铜钱才是一两银子,也就是三百三十三碗馄饨,一百两银子,就是3万3仟3佰三十三碗。每一日我们这个小摊子卖出去的馄饨再多也不过一百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就勉强凑合这个数,还要我们不吃不喝才能凑到。没想到一切在这个雪后天晴的小巷子中实现。
很快我就用这一百两银子开了一间胭脂铺子,取名“倚梅轩”,只因为那日夫人身上的衣衫上绣着一朵鲜红的梅花。我尽心尽力地打点着这间店铺,将一半的利润按时送到了贵人府里。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我只愿我能报答夫人对我的所有“恩赐”,我愿意以一生回报。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夫人根本就不是我们这等弱质女子,她有青天之志,诸葛之才,是天生的统帅。三年后,胡人二十万大军犯边,镇守西北的名将沈侯爷以五万精兵奋力抵抗,依然没有阻挡胡人的铁蹄。朔方沦陷,西域告急,天下震动。朝廷无人可上。
没想到定西侯世子金殿血书力荐镇国公世子夫人带兵出征,天下人才知道那位芊芊女子竟然是定西侯的衣钵传人,五万定西军口中的“少帅”。那一日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直觉没有错,那位夫人注定就不是平凡的人物。她是天上的云彩,我是地上的凡人。天壤之别犹如鸿渐。刚生产的世子夫人换下娇娥粉装,披上坚硬的铠甲,手持红缨长枪,远赴西北,历时两年,一统西域,天下从此太平。
我是如此的羡慕、赞叹那样的风华,原来我的直觉一直都没错。巾帼枭雄就该是那样的女子。从此我喜欢的是白乐天的“黄金蕊绽红玉房。千片赤英霞烂烂,百枝绛点灯煌煌。照地初开锦绣段,当风不结兰麝囊。仙人琪树白无色,王母桃花小不香。宿露轻盈泛紫艳,朝阳照耀生红光。红紫二色间深浅,向背万态随低昂。映叶多情隐羞面,卧丛无力含醉妆。低娇笑容疑掩口,凝思怨人如断肠。浓姿贵彩信奇绝,杂卉乱花无比方。石竹金钱何细碎,芙蓉芍药苦寻常。遂使王公与卿士,游花冠盖日相望。庳车软舆贵公主,香衫细马豪家郎。卫公宅静闭东院,西明寺深开北廊。戏蝶双舞看人久,残莺一声春日长。共愁日照芳难驻,仍张帷幕垂阴凉。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三代以还文胜质,人心重华不重实。重华直至牡丹芳,其来有渐非今日。元和天子忧农桑,恤下动天天降祥。去岁嘉禾生九穗,田中寂寞无人至。今年瑞麦分两岐,君心独喜无人知。无人知,可叹息。我愿暂求造化力,减却牡丹妖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