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旗乐和林的王宫大殿里,圣汗阿勒坦再次接见了鹤先生一行人。
比起堪称剑拔弩张的第一次会面,这次双方会谈的氛围显得和谐许多,阿勒坦在感谢过弈者赠送过冬物资的慷慨之举后,对鹤先生再次提及的结盟一事做出了比较明确的表态。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阿勒坦说着,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尚未痊愈的臂伤。鹤先生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垂目微微一笑,听对方继续恨声说道,“北漠与铭国之间旧债未结,又添新仇。弈者若是真心与我结盟,那我便也诚意与他共图大事,但有三个要求要你转达。”
鹤先生欠身:“请天圣汗示下。”
“第一,北漠大军弓马强悍,天下皆知。与我结盟之人,当有足够的实力,强强联手方能成事。所以请弈者让我看到他的实力。”
“弈者大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只是不知要展现到什么程度,圣汗才会认可?”
阿勒坦给了他一个很北漠风格的回答:“最猛烈的暴风雪来临之前,必有摄人耳目的征兆,要么漫天彤云,要么鸟兽齐喑。”
鹤先生若有所思地点头:“圣汗放心,这个变天的征兆定会让天下人看到。”
“第二,弈者允诺给我的条件,必须写入盟约,白纸黑字双方签印,日后不得抵赖。”
鹤先生笑道:“这个是自然。不但如此,余还要代弈者大人与圣汗歃血为盟,请皇天后土为见证,以示双方的诚心。”
“我们北漠人无论雇佣还是买卖,极少签契约,讲的就是诚信二字。但与弈者的这份盟约,并非出于不信任,而是出于重视,你们要明白。”
“越是慎重,越能体现圣汗诚意结盟的决心。那么第三个条件呢?”
阿勒坦略一踌躇,语声低沉地开了口:“第三个与国无关,只与我有关……铭国内阁辅臣苏晏,苏清河,我要这个人。我不管中原狂风怎么刮,暴雪怎么下,这个人得好好地留在那里,等我去摘取。”
话音未落,站在殿角的红袍人忽然抬起脸,面具后的视线如一支锋矢直接射向阿勒坦,裹在黑色革套里的手指抽搐似的用力攥紧,又在骨节的咯咯微响中缓慢松开。
怎么牵扯到了苏晏?他与阿勒坦不是只在三年前的清水营有过一点萍水相逢的交情,何以阿勒坦会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突然提到他,还把他单独列为结盟的条件之一?莫非这两人暗中另有勾牵?鹤先生心生狐疑,斟酌着问道:“这个条件并不难办到,若有必要,我们至少能答应一点——苏晏在这场暴风雪中若有任何不测,非是出自我方之手。但余出于个人好奇,也想问一问,此人何以能入圣汗的法眼?”
阿勒坦沉吟着,似乎把不准要不要吐露实情。
鹤先生火上浇油道:“苏晏不仅是铭国重臣,更是皇帝朱贺霖的心腹,深得圣眷,他也死心塌地为朱槿隚、朱贺霖父子筹谋江山。无论圣汗是想策反他,还是……别有想法,恐怕都打动不了他。并且此人擅算人心,很会利用别人对他的善意反扑,圣汗若与他往来,可要小心一些。”
阿勒坦一挑弓眉,嗤道:“鹤先生一身道骨仙风,没想嘴还挺碎。你想知道原因?告诉你也无妨。早在三年前清水营相遇,我便发现他异于常人之处,严城雪的剧毒没能当场毒杀我,便是他的血在我身上起了妙用。如今我身怀神树所赐之伟力,是整个北漠最强的萨满大巫,我要取此人的心头血炼制法器——须得是活生生的,身强体健、气血充盈的状态,由我亲手来采,明白?”
鹤先生怔住了,须臾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他的心底涌起一个渊源深长的教宗对另一个更为原始野蛮的教派的鄙夷,但转眼便将这股优越感藏了起来,含笑道:“原来如此。圣汗乃是萨满大巫,自然不会失利于寻常人,是余枉自担心了。圣汗放心,待到事成之日,定将此人全须全羽地绑至圣汗面前,任凭处置。”
阿勒坦这才微微颔首:“如此我便与你们歃血为盟。只是不知弈者何时才会亲自露面,与我畅谈一番?”
成了!鹤先生心底暗喜,面上淡然说道:“下一次觐见圣汗,弈者大人定会亲自出面。在此期间,我等会派出‘守门人’与贵方联系,合议结盟对付铭廷的具体举措。”
阿勒坦朝斡丹点了点头:“斡丹是我手足兄弟,由他负责与你们的人对接,有任何动向都及时向我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