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果表皮鲜润欲滴,顶端脐部凹陷出一个小坑,褐色种籽探头探脑地藏于其间。沈柒一手棋下得心不在焉,另一手的果子却盘得风生水起。
接连吃掉了上官的半壁江山后,石檐霜放弃将军,摇头道:“大人心思不在棋盘上,卑职胜之不武。”
此刻,沈柒在焦灼而耐心的等待后,终于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声音虚浮匆促,不是麾下任何一个锦衣卫。他起身道:“你赢了。”
说着走到边柜,取出一罐烈酒,将掌中红果倒了进去,封口后递给石檐霜:“红豆杉果酒,泡一个月再喝,能健胃排毒,祛邪散结。”
石檐霜抱着赢来的养生酒,笑道:“多谢大人。”
一名宫中内侍出现在厅门外,尖着嗓子说:“沈同知沈大人,皇爷召见你,快随咱家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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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爷万万不可——”
富宝一句劝没说完,太子狠狠瞪他:“要么闭嘴好好跟着,要么我这下就掐死你!”
他心情极其恶劣,说话也像炮火硝烟,富宝不敢在这时捋虎须,只得闭上嘴默默跟紧。
朱贺霖一身便衣戎装,甫出宫就策马狂奔,直朝辛阵海的府邸去。
富宝努力驱马跟上他,开口间灌了一嘴的风,“苏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恙。况且皇爷也下旨派出五千锦衣卫前往陕西,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人,小爷何不安心在东宫——哎小爷慢点,等等奴婢——”
朱贺霖不管身后内侍的大呼小叫,扬鞭催马,身影几乎疾掠成一颗流星,即使在街道上也没有减速,撞飞了不少杂物,所幸没有伤到行人。
他飙驰到辛府门口,翻身下马,亲自上前叩门。
叩了几十下,大门也不见开,朱贺霖焦躁又恼火,砰砰地捶门。
富宝没命地赶上来,气喘吁吁上前:“小爷哎,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万一被皇爷知道——”
朱贺霖的眼眶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赤红一片,咬牙道:“知道就知道!不准我离京去找他,还不准我和领头的人叮嘱几句?你们一个个只会劝我冷静,说不能失了储君的威仪,可储君也是人!也会慌,也会怕!我没法做到父皇那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没法像他一样,无论心底多焦急也能维持八风不动的架势。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万一清河有什么不测,我该怎么办?富宝,你说我该怎么办?!那时我真要疯了!”
富宝握住他砸门的拳头,也红了眼眶,苦苦劝道:“奴婢知道太子殿下心里难受,但事已至此,越是急,越不能自乱阵脚。这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东宫呐!卫氏那边,恨不得天天揪出东宫的错失,鼓动勾结的一拨言官和文臣上疏弹劾。卫贵妃看着收敛了不少,背后仍是小动作不断,奴婢和成公公镇日防着进进出出的宫人,唯恐又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被塞进来。殿下如今这般举动,不是将把柄送上门给人拿捏么?”
朱贺霖稍微冷静了几分,“放心,小爷不会胡闹,也不打算混在锦衣卫队伍里出京。”
在富宝闻言打的巨大寒噤中,他继续说:“小爷我就想和领头的交代一番,叫他找到清河后,转交个手书和信物。”
辛府的大门吱呀开启,一名侍女打量过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说:“别砸了!我家老爷坠马伤了腿,小少爷们挨了打,现在家里兵荒马乱鬼哭狼嚎的,谁都顾不上。老爷说了闭门谢客,你们走吧!”
门砰的一声关上。
富宝吃惊:“辛指挥使摔伤了?那这回率领锦衣卫出京的……又是谁?”
朱贺霖思索道:“无论是谁,都要去官署调拨人马。走!”
他当即上马,调头朝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的官署去。
富宝只好马不停蹄地跟上。但太子的马是百里挑一的良骥,他骑的马脚力不及,刚开始还能勉强跟上,后面就渐渐拉开了距离,眼睁睁看着朱贺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转角。
朱贺霖为抄近路,拐进一条巷子。
他经常微服离宫,在京城溜达玩耍。皇帝知道他喜动厌静,是一匹紫禁城里关不住的精力旺盛的马驹,故而对此训斥归训斥,并未严令禁足,吩咐锦衣卫多加看顾。
眼下城中出了乱子,锦衣卫指挥使的座驾在大街上失控,撞伤不少行人,自己也坠马受伤。五城兵马司调查此事,手下兵卒控制了整条街道,盘问证人,弄得附近几个坊的百姓人心惶惶。
皇帝甚至整日没有离开奉天殿,就在前宫等待调查结果,同时另择率队离京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