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很愤怒,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寝宫的外室,被破坏得很彻底,两人站了许久,都找不到进入内室的方法——狼藉碎片下,连可以立足的地方都没有!
嘱了司承傲在外面呆着,沈含玉毅然决定一个人进去面对国主的怒气,但这回不知为何,乖乖听话的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放她一个人进去,死磨着她不让她走,她无奈,只得带着他一起进去:“小心地上的残渣,别踩到了啊!”
小心翼翼避开满地的碎片残渣,他们走进内室,才发现里面与外面一样狼籍,几名小太监瑟瑟发抖的跪在瓷片上,膝下鲜血淋漓,瑟瑟抖着的同时,却一声也不敢吭。
“你终于来了——”国主咬牙切齿的嗓恶狠狠的响了起来,目光狠狠的盯着沈含玉的眼睛,愤怒不言而喻!
沈含玉不卑不亢的点头,没有被他的愤怒吓软了腿,淡淡瞥了眼用眼神朝她求救的小太监,才开口说道:“陛下何必迁怒别人,倘若是含玉惹你生气,尽管冲着我来也就是了。您这样,对身体很不好!”
虽然他在吼她,但那吼声虚弱的没有半分威力,他在瞪她,但沧桑凄苦的眼神,表达不出太强烈的恨意。真真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她咬了咬唇,有些慌——就算活不到万万岁,在诏书未改之前,她希望他能活得久一点,至少,要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想出万全的应对之策。但他忽然就这么虚弱了,在她还没任何准备的时候。
唉,怎一个“愁”字了得呀?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塌的声音
“咳咳……”国主捂唇剧烈咳嗽了起来,沈含玉端了水上前,小心翼翼扶他半坐起来,待他咳嗽停止,便将水杯不由分说的送到了他的唇间。
国主复又恶狠狠的瞪着她,他没放下手,但她仍是发现了沁出他指缝的鲜红,微怔了怔,空闲的手掏锦帕来,往前递去。
国主并不接,她全然不在意,也不催促,只坚持将锦帕和水杯抵在他眼前。两人像是比赛谁更有耐力似地,半晌,国主不敌沈含玉,败下阵来。接过锦帕,擦拭了带血的唇角以及手心,低头喝了两口水,苍老的声音很是沙哑:“为什么?”
“总不好放任王后一直在那边,虽然陛下您很气王后,但不管她生前做了多少不该做的事情,现在人已经死了,总得入土为安啊!”她淡淡的为自己的行为做着注解,现在的国主,单薄虚弱的就算用一根手指头,也能轻易撂倒。
“在朕还没想好是要鞭尸还是将她尸首挂在城门上暴晒之时,你竟敢私自下令将她埋了?!对朕做出那样的事情,她还想入土为安?”国主轻嗤,强烈的恨意将他的脸扭曲的很狰狞:“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陛下,含玉认为以上两种做法都不妥!”沈含玉不慌不忙的将手中水杯递给一旁的司承傲,他垂眉敛眸立在她身边,表情很漠然!
“不妥?我只恨不能剥她的皮,斩她的腰,一刀一刀将她凌迟处死……”国王说的暴力而血腥,沈含玉却分明看见他眼里飞快闪过的痛苦与悲恸。
“她是王后,这样的丑闻若传了出去,丢的不仅仅是国主你一个人的脸,甚至整个初云国也会因此而遭到别国的笑话,就算如此,陛下你也依然坚持要那么做吗?”她很客观的讲事实摆道理,让国主大人不会因为一时头脑发热而命人将葬好的王后在掘挖出来——失去理智的人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国主语塞,张大眼瞪了沈含玉半晌,疲累的合上眼睛,挥挥手:“罢了罢了,朕就不予追究了!你出去吧,十七留下……”
沈含玉本欲不从,担心他对司承傲说出只有他俩知晓的那件事情而吓坏他,但国主柔了凌厉的神情,满眼恳求的望着她:“他毕竟,是我的儿子呀……”
沈含玉还能说什么,摸摸司承傲的头顶心,温声嘱道:“要乖乖的——”
沈含玉出去了,也将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们带了出去,偌大的狼籍空间,死一般的寂静,国主看着司承傲,后者低头,似乎是盯着自己的手指头,无所适从的样子。
他冲他虚弱的招招手:“十七,你过来——”
司承傲乖乖的走过去,依然低头垂睫,胆小怯懦的模样。
“你这孩子,许久未曾开口喊过朕了……”国主看着他,打量着他,很感慨的开口说道。
司承傲极缓极缓的抬起头,黑眸晶亮,灼灼的,耀着刺目光彩,他咧齿而笑,笑容同他的黑眸相互辉映,灿烂的令人不敢逼视:“是呢,已经……十四年六个月零五天了!”
他笑吟吟的报出数字,态度轻巧的好似这些数据原本就刻在他脑海中一样,看见国主愕然瞠圆的眼眸,他将唇瓣勾的更高了些:“从母妃死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没再当你是我的父亲了。所以即便某些时候迫不得已的唤了你父王,我自己都会恶心厌恶好久呢……”
“十七,你,你……”国主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那个因为沈含玉才让他稍稍拨了些注意力给他的痴傻儿子,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带着厌恶口吻的嗓……
他用力吞下喉中的腥甜,也将惊恐一并吞了下去。哑声道:“你……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