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娅仿佛在空气中闻到了扎布苏身上的气味,那是一种尘封在她灵魂深处的味道,她高兴极了,这一生,她还没有和扎布苏分开过这么久。
托娅摸着空荡荡的胸口,摸着摇摇欲坠的腹部,顺着石头缝,看着外面乱作一团。
门外的哨兵虎视眈眈地看着她,雪亮的镔铁刀刃冒着森森寒芒,仿佛下一刻就会要了自己的命,她无比痛恨自己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如果能像扎布苏一样强壮,她肯定要扭断这两个家伙的脖子。
山洞外的械斗声越来越大,两个哨兵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出去应战,还是看着这个北燕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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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仁全副武装,带着步六孤家族的所有人马,攻到了山顶,所有岗哨均遭到了偷袭,山洞防备空虚的响马贼老巢,岌岌可危。
步六孤家族和北燕王庭的军方有着密切的关系,连家军都是由金帐名将亲手训练,他威逼利诱,一夜之间策反了图希格的人马,端了他的毡帐,而今步六孤家军尽在其麾下,一呼百应,全部听命于自己。
曾经的牧仁因为厌倦权力而避免兄弟相争,一直不露锋芒,以病弱闲散示人,却在托娅危难的时刻爆发出了巨大的魄力。
牧仁带人冲到了山顶,看着扎布苏鲜血淋漓的手:“大哥!”
“放箭!”牧仁对着满室猝不及防的西凉马贼呼道。
扎布苏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别管我,去后山救托娅,不要告诉她,她怀了孩子,不能受惊。”
牧仁惊心动魄看着地上扎布苏的断肢,他此生从未见过这样有血性的男人:“大哥!”
扎布苏倒在特木尔怀里,把手里血染的乌鸦头骨递给牧仁:“别废话!快去!”
牧仁带着巴特尔来到关押托娅的逼仄山洞,巴特尔举起一块巨石,将铁门砸开,托娅艰难地站起来,她受了太多的惊吓,身下已经血流成河。
巴特尔连忙背起托娅:“夫人,挺住!”
托娅昏昏欲睡地看着牧仁:“牧仁,我大哥来了吗?”
牧仁把乌鸦头骨重新戴在她的颈上:“你别担心,他很惦记你。”
托娅拉住牧仁的手,苍白的嘴唇不停地抖动着:“牧仁,答应我一个请求。”
牧仁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托娅身上:“托娅,你不要再说那么多话了。”
托娅气喘吁吁地说:“不要赶尽杀绝,放一个叫尔朱锡的人一命。”
牧仁恨不能将这群混蛋千刀万剐,杀个片甲不留:“可我已经动手了。”
托娅紧握住牧仁的手:“求求你了,牧仁,他是一个燕人姑娘的父亲。”她终于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西凉残兵困兽犹斗,即便步六孤家族的兵马亦是强悍,可终究难以分出胜负,两相僵持之下,西凉残兵撤退,尔朱锡拖着一条伤腿,以刀为拐杖,奔逃在茫茫春雪之中,他想起托娅的那句保佑,他开始相信天神了,如果能活着回去,他要解甲归田,回到心上人的身边,做一个慈爱的父亲。
图希格被巴特尔关在笼子里,一身伤痕,抓着铁笼的门,困兽犹斗:“牧仁,你的漂亮夫人和一群臭男人呆在山上整整半个月,为什么要保不住胎了?因为她已经不干净了!”
牧仁不为所动:“闭嘴,也许我会留你一条命。”
图希格发出阵阵奸笑:“听你们的奴隶说,你媳妇在新婚之夜就没有落红,看来你就是喜欢脏兮兮的女人啊!”
牧仁握紧拳头,对巴特尔放话:“巴特尔,砍下他的头,扔到圣山喂狼。”
巴特尔早就对这个嚣张的家伙不满了,摩拳擦掌地接下了这神圣的任务。
自此事以后,牧仁彻底扳倒大哥图希格一脉,正式成为步六孤家新任主人。
托娅受到名医的照料,顺利保住了孩子,牧仁派巴特尔日夜守护在她身边,生怕她有一点闪失。
托娅挺着大大的肚子,每日安心养胎,身子一天比一天笨重,可喜可贺的是,她再也不用看其他人的脸色,更不用受繁文缛节的束缚,日子别提有多快活了。
只是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最深的遗憾和不解——为什么大哥就那样不告而别?
扎布苏回到敕勒川,丝毫不为没有见到托娅而感到遗憾,他的手没有街上,朝鲁为他感到惋惜,敕勒川从此失去了一位摔跤好手。
察玛看着风雪载途的扎布苏,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瘦小的、抱着两个孩子的少年,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倔强坚韧,察玛抱着他的残肢哭了三天三夜。
“外婆,你哭坏了身体,孙子我可是比丢了一只手还难受。”扎布苏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反复发着高烧。
朝鲁和特木尔轮流照顾着扎布苏,扎布苏很讨厌他们怜悯心疼的神色,他心里是无比高兴的,比赢了摔跤比赛还要高兴,因为他是为了自己的妹妹而负伤的,他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就算失去了一只手,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