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晋伤重,震惊过后傅容暂且也没心思想旁的,让侍卫将徐晋抬到芙蕖院,方便她日常照顾。
许嘉禀道:“王妃,王爷昏迷前说了,他在前院养伤。”
傅容愣了愣,马上道:“那就去前院,派人请张先生了吗?”
张先生才是肃王府建府后便请来的专用郎中,本身医术高超,葛川在此的那几年张先生与他辩医辩得不亦乐乎,医术大有精进,葛川走后,肃王府大小主子有个头疼脑热的,全由张先生照顾,傅容对他的本事也很信任。
许嘉还没进门便先让人请张先生去正房候着了。
傅容见他面面俱到,暂且平静了下来,正要跟着一起走,后面兰香抱着因为被娘亲丢弃张嘴嚎哭的瑧哥儿过来了。瞧着儿子受了天大冤屈的可怜样,傅容烦躁地叹口气,接过儿子跟在侍卫身后,指着前面趴着的徐晋道:“爹爹挨打了,爹爹浑身都疼呢,瑧哥儿不哭了好不好?”
瑧哥儿有了娘亲就不哭了,一边揉眼睛一边茫然地盯着前面。
小孩子不懂什么是血什么是伤,因为徐晋低着脑袋,他甚至都没认出那是爹爹。
傅容抱着安静下来的儿子跟了上去。
许嘉却将她拦在内室门外,歉然道:“王爷有命,等王爷处理完伤处再请王妃进去。王妃,王爷也是怕您见了难受,请王妃体谅王爷苦心。”
傅容默然,抱着儿子坐在了外间榻上。
前院这边伺候徐晋的都是他从宫里带出来的小太监,傅容轻轻拍着怀里还委屈着的儿子,看小太监们端着干净的水盆进去,再端着被血染红的水盆出来,来回来去的,终于彻底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嘉和帝下旨赐徐晋侧妃,徐晋抗旨。
不是当面拒绝嘉和帝的口头询问,而是抗旨不遵。
前者更像是父子相处,后面便是君臣了。
徐晋对她有多好,成亲这三年,傅容早已领教过了,徐晋也成了两辈子对她最好的外姓男人。徐晋柔声承诺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傅容听了很舒服,也有满足欢喜,但她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只当那是床帏间的甜言蜜语。或许徐晋承诺时对她是真心的,但那不代表他以后不会变。
可是今日,他为了对她的承诺,抗旨了。
这是普通的儿子违背父亲吗?
不是,这是注定会被记在大魏史册里的一件事。正德二十二年九月初一,嘉和帝下旨赐华阴姚家女为肃王侧妃,肃王抗旨拒受。哪怕将来徐晋得了大位,他也无法更改史册。
傅容不知道史官会不会提及徐晋抗旨的原因,但她知道,他是为了她。
小太监们进出的次数太多,外间也弥漫了淡淡的血腥味儿,傅容抱起瑧哥儿坐到椅子上,背对那些进出的小太监,悄悄拭泪。
她自以为聪明,重生就奔着上辈子最终的新帝安王去,千方百计躲避徐晋,躲避不了就各种虚与委蛇,险些错过徐晋这个愿意为她抗旨的男人。确实,徐晋对她也有很多不堪举止,可他为她付出的,比她给他的多了太多太多。
怨他的时候,脑袋里记起来的都是他的坏,喜他的时候,回忆的便全是甜了。
想到怀孕时徐晋对她的各种悉心照顾和容忍,傅容眼泪越来越控制不住。
瑧哥儿看见娘亲哭了,急得也要哭。
傅容连忙止住泪,轻轻地哄他,觉得自己在这边也帮不上忙,傅容抱着瑧哥儿回了芙蕖院,喂了小家伙一顿,把他哄睡着了,才留丫鬟们照顾,她去了前院。
张先生已经走了。
许嘉见她进来,识趣地退了出去。
傅容以为她看到徐晋的伤势后会跟着心疼的,却无论如何都没料到自己会笑出来。
徐晋歪头看她呢,见她咬唇忍笑,咬牙切齿道:“再笑一声,我养伤期间你都别想进来。”
傅容赶紧憋住,搬把椅子在床前坐下,看着徐晋身上的罩子问:“这是哪来的?刚做好的?”
却是徐晋躺在床上,上半身跟腿都露在外面,只有腰下大腿以上一段被一个纱罩遮住了。纱罩乍一看类似两块木板简单搭起来的,四面黑纱垂下,遮住了徐晋里面的伤势,又不会让纱碰到他伤口。
简而言之,这个纱罩就是专门用来给肃王爷遮丑用的,免得让旁人看到里面的千金之臀,毕竟这种伤不能缠纱布,只能晾着养。换作傅容,一天到晚露着那儿给人看,她也不好意思。
徐晋盯着她不说话。
傅容不再打趣他,摸摸他脸,心中一酸:“是不是很疼?”
她眼里泛起泪光,徐晋心里好受了些,望着前面的床板道:“还行,就是趴着难受。”他什么样的伤没受过,上次挖肉去毒比这次疼百倍,但这次却是最丢人的,被打的时候丢人,养伤的过程也丢人。
可是为了身边的女人,再来一次他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