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酒楼下,香菱忙从她手里接过了,两人便并肩走着上楼。
“姑娘,过一会,我可以和官邸里的丫鬟她们一起去看舞狮放灯吗。”香菱满脸期待,她在诗里读到的,“连手窥潘掾,分头看洛神”,这些年在人贩子跟前,她还从不知道还有一个节日能出门的,每次她问起外头为什么热闹,那人贩子都一副慌张的样子。
贾瑛笑道:“我这里一切都好,你自去玩吧。”
香菱闻言,笑得开心,愈加兴致盎然起来。
上了三楼,便见黛玉正瞧着一个走马灯,贾瑛笑道:“这个灯演的是什么故事?”
黛玉听到声音,眉目舒开了,冲她道:“我瞧了半天,像是八仙过海。”
这次从金陵回到姑苏后,贾珠一行少不得去林府走亲戚,贾敏明白女儿一个人在府里无聊,在姑苏这边又没有什么朋友,便出言将他们一家留下,只说是两家都人少,不如一块到元宵,怎么也热闹。
贾珠想到官邸冷清,又是亲姑姑,立即谢过住下了。
之后贾珠又由着林如海领着与本地乡绅豪贵年宴一回,折腾到了元宵才作罢。
对于这个时候的人来说,春节形式感很足,虽然放假了。却不大像是供人娱乐的节日,守岁祭祖,又或者走亲访友,各种事务掺杂在一块。
元宵才是古人的狂欢,九天假期,凡是在大点的城镇,还会有官方办的灯会烟火,民间也会自发有舞狮,旱船,高跷这类狂欢游行。
十五大早迎过紫姑,在厅内张灯挂绮,晚间一齐送了元宵,又赏月,因为贾敏黛玉禀气弱,贾珠这些年病虽好全,然而体质尚虚,也总是静养,林如海亦是喜静,最后也没放烟火炮仗,林缃玉和贾瑛这样的见惯了烟火,也无所谓,倒是贾兰失落了好久。
到了今日,晚间李纨便由贾敏领着,与姑苏本地官家夫人一齐出门走百媚——其实就是一群妇女一块走特定的路线,穿着白绫袄,过桥摸门钉,算是一种祈福的活动。贾敏也有让李纨熟悉这边官太太圈子的意思。
姑苏人烟稠密,元宵更是处处人多,空气混浊,黛玉本来是不打算出来的,心里也不是不愿,却自知挤不过人潮,姑苏本地又没有熟悉的女孩子一起出游。
只是耐不过有贾瑛这么一个爱热闹的。
贾瑛拍胸保证绝对不让她累着,还让她玩得开心,黛玉一时好奇起来,便答应了。
贾瑛做了半天功课,又找了官邸的小丫头,问了姑苏各处或有趣或好吃的地方。
在金陵收了不少押岁馃子,袭人又不在跟前,贾瑛只好自己管账,索性没什么花销,进项倒是不少,现在也是有小金库的人了。
贾瑛将这家有最好视野看游行的酒楼包了个临窗雅间,自己跑一条街了,找到新鲜玩意便带回来,遇见实在喜欢的花灯,就心里默记下来,叫香菱跑一趟,回来让黛玉帮忙解了,解了两个灯谜后,香菱只从这里面就悟了不少,自己也解了一个灯谜,抱了个莲花灯回来。
是以,贾瑛换了男装在外头风风火火跑,不假他人的手,抱一大堆物事回来,再和黛玉一块,一边看着楼下,几个小丫鬟都坐在一边,轻松惬意。并不在热闹中,却瞧着别人热闹,倒也有几分别样的趣味。
适才贾瑛在楼上见到那家汤圆铺子,虽然昨日已经吃过,不过是地道的元宵,她一时怀念起汤圆了,便又跑出去,端了两碗回来。
贾瑛走过去坐下了,紫鹃也将两碗汤圆摆好。
黛玉瞥了一眼,好笑道:“昨日还没吃够呢,你自己用罢,我是不吃了。”
贾瑛将那碗玫瑰馅的推到她面前:“你尝尝再说。”
黛玉心知她这话是因为与昨日不同,又见那碗中汤格外清亮,白胖胖的团子在光下晶莹得如同玻璃珠一般,与昨天见到的不同,还是从她手里接过汤匙。
黛玉这一会一尝,也不用贾瑛解释,就明白过来汤圆和元宵的区别来。
与元宵全然不同的口感,糯米皮吃起来,倒是有点像是以前吃过的凉糍一样软糯,又有些弹牙。她讶异看向汤匙,被咬开了一个口的汤圆慢慢塌下来,倾出玫色软沙的内陷来,立即便有淡淡的芬芳味道。
贾瑛在一边也“嗯?”了一声。
外皮厚度适中,不过口感并不是一味的软糯,在屋内的灯与各色划掉映照下,看着竟然还有些剔透。
不过不等她多想,芝麻研磨过的醇香便溢了满口,并不像是现代机器那种沙状,芝麻都是稍小的颗粒状,嚼碎之后全然的食材原本香味,整个人都被那种甜香和温暖包裹起来。
贾瑛心中忍不住流泪,手工万岁。
黛玉攥着汤匙,好笑道:“尝出来了?”
贾瑛点头,眼睛亮亮的,认真道:“这个皮子不是单纯的糯米粉,还掺了藕粉。所以不是完全的糯口。”
因为还打算着吃其他东西,贾瑛只买了一碗四个,黛玉看出她想要换着尝,也不舀出来,直接将自己的碗推到她跟前。两个人便换着碗吃了。
见贾瑛又要出发了,黛玉便道:“宝玉,别买多了,我用不了多少,你只买一份,分我点就是了。”
贾瑛本想说无所谓,不管买多少她都吃得下,不过料到是黛玉替她先算起账了,也不想罔顾她的好心,便笑着应是了,之后又抱了一些姑苏本地的小点心来,黛玉记事起就不在姑苏了,一时间两个人研究着怎么吃,还闹了点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