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的力气像是突然被抽干,她疼得抽了口气,没控制住气息,整个人往下坠去,半空中有人把她一接,稳稳落在了地上。
烈焰如火,玄金赤瞳,是赤言。
疼痛还在蔓延,汐姮痛苦地弯起腰,赤言用力扶着她的肩,四周的神族俱都惊呼一声,急急涌了过来,都焦急地看她如何。
“怎么突然掉下来了?”
“是不是受伤了?这把剑阴险得很。”
赤言垂着双目,用力抿着唇,他突然知道了什么,此刻头一次如此沉默地不说话,只用力地扶住怀中的小姑娘。
许久,他听到她虚弱地叫了他一声。
“赤言……”她小心翼翼地,像是突然迷茫无助,问他:“我心口疼,是不是哥哥他……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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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域最高的灵台之上,谢涔之已与北荒帝君下了第三局棋。
“茶饮三杯,棋下三局,便该散场了。”
两个满头白发的男人相对而坐,皆是天下最美的神祗风姿,只是一个虽力量已至崩溃,那浩瀚的神力仍支撑着四面八方的北域地界,而另一个,虽虚弱犹如凡人,却沉稳冷静,气场不输分毫。
北荒帝君玄缙执起一颗白子,最后落下一子,拢袖淡道:“万年前,君与吾父这般下棋,一局之后,便是反目成仇,杀我神族无数,可曾后悔?”
谢涔之道:“天道灭神族,是命定之势。”
“君便顺应这大势?”
“我谁也不顺,可惜,北颜始终无法理解。他意欲强行抵抗天道,可终究难挡此劫,可谁知,真正破劫之法,是在万年之后?”
玄缙抬起眼睛,威严又冷峻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眼前这个人,既是天衍,又不是。
玄缙亦有过年少轻狂之时,当年北颜帝君执掌天地,玄缙唯父命是从,父君在他眼里,威严而强大,乃是这世间最强的神,而这样让玄缙可望不可即的父君,身边最亲近之人,便是这位天衍神君。
玄缙当年对天衍亦是尊敬的。
父君威严公正,他比父君更令人畏惧,没有凡人的七情六欲,甚至,连许多神族都不及他半分无情。
直到天衍杀了神族,玄缙才开始恨他,他拼尽性命和二弟一起护住尚未出世的妹妹,二弟魂飞魄散,玄缙忍着锥心之痛,战至力竭,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世事当真难料,当他终于成了父君那般的神族之主,天衍的元神却与无渠剑灵合二为一,成了如今的谢涔之。
玄缙在汐姮的记忆里见过他。
他妹妹在人世间两百年的劫难,都是来自于他。但他,只能从记忆里看到表面上的皮囊,在今日见面之前,他都未曾认出这属于天衍的一半元神。
沾染凡尘的天衍,为情所困。
还是为了他的妹妹。
那些凡人等待着天衍的重生,用凡尘之心控制汐姮,让她爱上这世上最无情的天衍,受尽了磋磨,可到头来,天衍终究成了谢涔之,成了最有情之人,不再愿意拔剑弑神。
这算不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许久,玄缙淡淡一笑,如云广袖拂过杯盏,举起手中的酒杯,“一万年不曾饮酒,再饮一杯罢。”
他的时间到了。
谢涔之凝视着他,也抬起酒杯,仰头与他对饮一口,淡淡一笑,“多谢。”
玄缙凝视着他,眼睛里却没有笑意,他将手中白玉杯掷下,拂袖起身,满头披散的银发与白衣融为一体,迎风而动,而他周身浮现淡淡的白光,像是无数纷飞的萤火虫,向四面八方散去。
北域的天空逐渐便得灰暗,四面八方的结界开始瓦解。